脑洞展示柜

　　1
　　林然在酒吧的霓虹灯招牌上捡到一个……性别不明的人形生物。
　　刚进巷子的时候他看到高高的招牌上挂着半截身子，迎风飘扬的长发和垂落的双手惨白，被周围的各色朔光映照成诡谲的颜色时，还以为是什么旧世纪的鬼片如【贞子】成为了现实。
　　所以到底是怎么样才会挂到这么高的地方去啊？这个城市的居民真是每天都能整出新花样。
　　心里的吐槽欲简直到了极致。把人扛下来，林然在【把人扔在这里不管】和【带回酒吧】中，选择了后者。
　　嘛，不管怎么样，完全不放心让昏迷不醒的人独自在外啊。
　　2
　　然后情况就此失控。
　　银发，雌雄莫辨的脸和声音。就算是头发杂乱、灰头土脸也盖不住的美貌。自称失忆，连名字都没有的男人（或者女人？）此刻正在员工休息室散发他的魅力。
　　在酒吧担任调酒师的枢已经沦落在这人脏兮兮的大裤衩子底下了，被灿烂的笑容杀得头晕目眩。本来开始，枢是最（也是唯一一个）反对这个来源不明的人成为酒吧实习生的。
　　’不管在哪个星球，没身份的黑户都是麻烦目标，更何况这是在蒂坦！罪恶之星！’还没见到人时，和林然激烈争论的枢如是说。
　　带着十分气势，枢推开门，然后一切都变了。
　　雄赳赳气昂昂的枢，看到青年的长相，气势-2。无辜的神情，配合裸露皮肤上的无数擦伤，气势-2。勉力出声指责他为酒吧营业添了麻烦后，在青年愧疚的道歉中，气势-2。聊天中得知青年在垃圾场醒来失去了所有记忆，游荡到周围街区结果暴动的Dr1型仿生人追杀，跳楼失足晕倒在了招牌上，而不是什么自杀爱好者、更不是醉酒之人故意寻麻烦。枢所有的敌意一瞬间哑火，十分气势一分都不剩，被杀了个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你要是没地方去的话，留、留在这里工作也没什么问题。”枢扭扭捏捏地说道。
　　3
　　“你觉得怎么样？D03？”林然笑着问滑进来的机器人，它不足一米，圆头圆脑，用缆线控制的机械手臂上挂着一套整洁的衣物。
　　萨菲好奇地探出头看它。
　　“哔，哔哔哔.”D0-3回答，它把衣物放下，享受了两秒林然的摸头，然后滑进房间的角落。
　　“D03同意了。”林然郑重地说。
　　“哇竟然能听懂？！”萨菲大惊失色。
　　“不，”枢面无表情，“你最好不要认为老板有学会二进制语言的能力，他连hello world都写不懂。”
　　然后枢看到他的惹人怜爱的新同事露出了‘完全没听说过二进制和hello world但是你竟然知道哇你可真厉害OuO’的表情。
　　枢：。
　　隐隐有智力优越到。
　　4
　　D0-3是酒吧唯二的员工，所有者是林然，它的一切都由所有者支配，所有者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
　　作为服务型机器人，它包纳了酒吧卫生清洁、端送酒品、材料采购等等业务，称作家务万能不为过。调酒技能也编程在它的芯片中，但由于各类顾客们表示“机器调出来的酒没有灵魂”之后，D0-3只能退出吧台。
　　虽然不知道连调酒从业资格证都没有的枢调出来的酒有什么好喝的，但，顾客就是上帝，或许上帝们就喜欢那种乱七八糟的味道？
　　D0系列已经是非常陈旧的型号了，没有搭载语言系统，在图灵测试中获得的智力分数是10/100，只能依靠[哔哔哔]地音波频率和能够同调的机械生物进行对话。它的身体看上去像一个安装了滑轮的桶，桶上顶着半圆的金属质盖子。每次上酒的时候，这个盖子就会向一侧滑下，露出呈着的酒。
　　它立在房间的角落，它的眼睛，位于位于圆盖和桶身之间的图像识别仪，此刻正在转动着镜头，把青年和房间内的一切收入眼底。
　　5
　　“连名字也忘记了？那要怎么称呼你欸。”林然苦恼地挠脑壳。
　　“随你喜欢，或者你可以帮我想一个名字。”

　　“啊？我帮你取一个？可、可以吗？”
　　被青年理所当然的态度吓到，林然结结巴巴地问，“这个还是要选一个你拥有认同感的名字才行吧…”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它会不会让我喜欢呢。”

　　呃？这个逻辑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林然嘟哝着，他想了一会儿，“萨菲，萨菲怎么样？你的头发很漂亮，让我想起旧世纪某部游戏里的一个人。”
　　6
　　萨菲在学习调酒。
　　毕竟D0-3非常能干，几乎承包了一切杂物，萨菲和枢一样，能做的只有调酒和陪客人聊天。
　　吧台上放着的点单系统投影出酒的配方和手法视频，萨菲认真地操作着。枢在旁边目瞪口呆。
　　他有些崩溃，“为什么你这么快就记住这东西怎么弄了啊？！”
　　“…有什么问题吗？”青年看上去有些茫然的疑惑。
　　当然有问题啊！
　　每一份酒谱，青年都是看一遍就能完美复刻，甚至每次酒盅里面的液量也几乎持平刻度线，说1盎司就1盎司。精准得像是D0-3的行为，让枢非常担心萨菲上岗以后会不会接到同D0-3一样的投诉。
　　……等收到投诉以后再说吧，枢沉重的想。
　　他招手唤来D0-3，让对方调制了一杯同种鸡尾酒，在口腔中品味几秒滑入喉咙的酒液的余韵后，他以清水漱口，喝下了萨菲调制的那一杯。

　　大家喝醉了酒。
　　“我们部队的指挥官，战无不胜，是全宇宙最英明神武的战术师，最伟大的战略家！”坎森垂特喝了一大口酒。
　　“我们星环带的王妃，心肠慈悲，温和大气，为改善名生事业的捐款可绕星环带三圈，是不折不扣的大慈善家！”伊万诺里奇跟着闷了一大口。
　　萨菲在他们后面，伏在吧台上和顾客玩简略版围棋，他执的黑子已经将白子尽数围困，他大笑着伸手，“你又输了，看来我今天要掏空你的钱包啦～？”
　　和他对弈的吉尔吉斯人颤抖着掏出钱包，泪流满面。
　　“我们部队的指挥官，行事果决，铁血战狼，面对拿妇孺挡枪的敌军，都能果断下令继续推进！”坎森垂特激动地拍着桌子，\"感情只会阻挡军人拔武器的速度！指挥官是吾辈楷模！\"
　　“我们星环带的王妃，从一而终！在陛下失踪的时候依旧忠贞不渝，跟任何绯闻对象保持距离，从不在外面拈花惹草！\"伊万诺里奇满脸通红，他大声说：\"真爱！他们是真爱！\"
　　林然从外面抱回来一窝奄奄一息的小狗，几只深棕色的小家伙紧紧蜷缩在纸箱子里，看上去惹人怜爱极了。萨菲好奇地凑到林然身边看，两颗脑袋贴得很近，侧脸有几缕银色的发丝挂在了林然身上。交谈了几句之后，萨菲眼泪汪汪地抱着林然的胳膊撒了会儿娇，在对方无奈的同意中，去食品柜拿出营养肠掰碎，把小碎块一点点地喂给小家伙们。
　　\"指挥官/王妃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两个喝醉酒了的猛汉抱在一起痛哭。
　　呜呜呜但是指挥官/王妃你到底在哪儿啊！
　　……林然看着这辣眼睛的一幕，忍不住扶住了额头，\"他们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听到这话，萨菲抱着一只颜色最深，棕浓到近黑的小狗，眨巴着眼睛往他们那桌看。林然忍不住想要微笑，因为小狗也在眨巴眼睛，一人一狗差不多的动作很可爱，让人忍俊不禁。
　　\"这超出了他们的日常行为模式，\"萨菲说，\"显然，有什么让他们焦虑的事情发生了。\"

　　？
　　小狗们长大了，守在巷子口很吓人，林然提出这一点以后，萨菲出去对狗勾们说：这里太小了，你们应该开拓更远的疆土！
　　然后狗勾成为了街区一霸x

　　？
　　[已破译的加密通讯]
　　‘中校/侍从官阁下：
　　情报人员在你所负责范围内发现了西风的活动痕迹。’
　　？
　　“炸毁基因库，是‘我’让你做的吧？”
　　“——”魏斯特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您…”
　　“根据我的思维模式，推测出这一点不是困难的事。”萨菲温柔抚摸着他颤抖的头顶，刺拉拉的头发像是小刺猬。“毕竟本质上来说，我和‘我’都是我嘛，哈哈。”
　　这个笑话似乎有些拙劣，萨菲看到魏斯特低下了头。这几乎是立即让忐忑的神色出现在了萨菲的脸上，他或许不该开这样的玩笑？
　　他从高脚椅上跳下来，在半跪着的魏斯特身旁蹲下。
　　“对不起，”他诚恳地道歉，不仅是为了刚才的玩笑，还有更久更远不属于他但的确是因‘他’而起的事情，他张开双臂把魏斯特抱进怀里，“因为‘我’的意志，让你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
　　魏斯特在流泪。他没有发出声音，呼吸都没急促半分，但眼泪就这样一颗一颗地连着线从他颊边掉下去。
　　这一瞬间，好像烂尾的故事终于补足结局，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又好像在等天晴的人，终于听到窗外大雨瓢泼的声音停息。
　　“您永远都不需要向我道歉。”他轻声说，小心翼翼而又坚定地回拥他的领袖。
　　？
　　“指挥官，人是会变的。”魏斯特深深凝视萨菲的眼睛，“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那双通透如琉璃的眼睛，在愕然睁大以后失去了神采，缓缓合上。魏斯特接住他软软瘫倒的身体，抱在怀里。
　　您能够理解吗？永远无法见面没有关系，所付出的一切被无人得知也没关系，从新闻的只言片语触及到您就能成为鼓舞我最大的力量。但每一百年我都会在数个星系外听到您陨落的消息传来，一切东西都在死亡面前黯然失色。研究院剩下的初代稳定基因，用一组少一组。让这讯息像是倒计时，无时不刻都在提醒我您的存在正渐渐抵达终点。是我亲手毁灭了研究院，是我亲手将您送进终焉。
　　一开始想要让您解脱的意志是坚定的，但是时间真的太能蹉跎人心了。我可以抱着所有的秘密去死，能够对千年如一日的孤独熟视无睹，但我无法忍受活在没有您的世界上。我变得恐惧，开始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来上十几轮的轨道炮轰炸。
　　对不起，指挥官。
　　抱着昏迷的萨菲，魏斯特抬头向天空望。
　　在城市底层眺望天空是很难的事情，建筑已经将天幕分割成小块，无数流光溢彩的灯牌和窗框之上，仅见的天空内，阴沉的天幕不知道何时撤去了浓云的遮蔽，淡蓝色的晴空一望无际。一排渺小的星点从建筑轮廓线外渐渐飞入，飞过视野内狭小的天空。
　　不是星星或者小型飞行器，联合舰队在星球引力屏障外集结了，恭迎会首的回归。
　　一道光柱突兀出现，把魏斯特笼罩在其中，荧光闪烁，在光幕中他把怀中的萨菲抱得更紧，深深地将氧气压进胸腔。
　　这是最后的机会，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光柱中。
　　？
　　有什么能比一个人类生活在长生种之中更加痛苦？
　　第一代萨菲正端坐在高处的仲裁官席位上，数百名翁尔——即占据这个广袤政体的主要种族，拥有着白色的双翼和智人外表——肃穆地坐满了议院的列席。
　　老实说，这还是头一回，萨菲看到这些翁尔全部以真实之躯来到议院，而不是在反对某个议题的时候就用投影来参加。
　　不过这也侧面印证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第一代萨菲忍不住在心里回答那个问题。
　　有什么能比一个人类生活在长生种之中更加痛苦？
　　那就是这群长生种正在想尽办法让这个人类永生。
　　“我依旧坚持我的态度。”萨菲说。
　　绘制着精美顶画的光明穹顶之下，几乎是他的声音一响起，翁尔们低声交谈的声音就停止了。
　　他们的视线投向他。
　　“漫长的生命于人类无益，我应当拥抱理所应得的长眠。”萨菲俯视他们，目光坚定如锋。
　　遗憾的是，萨菲在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有毫无动摇。
　　他们中最坚定的那个，和萨菲一样坐于突出平台之上的另一个翁尔、永恒之环的执政官，在场最有权势之人，对这番言论轻声答复，“仲裁官，死亡是可耻的逃避。”
　　翁尔们的目光相接，他们很快达成了一致。在接下来的投票环节里，只有萨菲一个人投了反对。
　　在最后，执政官宣布：“议题通过，生命密院会负责主导仲裁官的维生计划。”
　　会议结束。拥有着翅膀，但为了彰显对议会的尊敬，离开殿堂时依旧使用双腿的翁尔们纷纷离开，萨菲站起身，俯视着这一幕，双手抱肩，阴沉着脸。
　　执政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萨菲的身后，他的双翼展开，翅尖向前拢起。看着即将包围自己的白色羽翼，联想到令人绝望的议题，脾气好如萨菲，都忍不住转身抬起手，想狠狠扇执政官一巴掌。
　　但抬起的手被紧紧握住腕部，执政官的另一只手绕过他，按住他的后脑勺，将人带进怀里，随即翅膀收拢。
　　脸颊紧紧贴着执政官赤裸的胸膛，萨菲甚至能够看清他皮肤上绘制的金色魔法回路流动的光芒。他几乎是更气了，连名带姓地怒喝，“卡-塞提斯！”
　　“我在。”执政官回答。
　　“在你个头啊！”暴怒的萨菲疯狂挣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给你们永恒之环打了几十年工差不多了吧？现在还想让我无限期加班？！做梦去吧！”
　　他挣扎的动静，能被执政官轻易镇压，但执政官放任了他的动作，任由仲裁官在他怀中挣扎，手臂的肌肉没有一丝颤动。
　　因为无论如何，猎物都无法逃离。
　　执政官的怀抱，像是铜墙铁壁，一生都无法打破的束缚，永恒的监牢一类的玩意儿。
　　蛛魔的网，不做挣脱，留存力气，尚能在即将被吞吃入腹前奋力一击，夺回性命。而被一名翁尔盯上，他们在传说中留下的忠贞不渝美名是包裹尖锐利刃的糖霜。
　　与其说是忠贞不渝，不如更加详细地称其为偏执吧。
　　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看上了什么就一定要实现的偏执。
　　仲裁官对这个道理明白得太晚了。
　　“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通过晋升堡垒的人类，”执政官缓慢而低沉地颂念着，仿佛在说什么亘古的真理，“你是平衡环带的化身，永恒之环的牧羊人。这里是你最终的归宿，他处无法承载你的存在，意图将你夺走之人必将遭受万钧惩罚。”
　　回应他的是怀抱里的人类更加疯狂的挣扎。
　　这是第一代仲裁官最后一次失态。
　　在议案文件正式下发到源生密院后的第二天，仲裁官被发现于家中自裁，生命垂危。
　　父本存活的情况下，一系列的实验才能够顺利进行。为了议案能够正常实行下去，执政官将仲裁官陷入沉眠。
　　源生密院拟订了两个方案：意识上传于机械载体，细胞的可控无限增殖。
　　第一个方案需要将血肉之躯全部替换成机械，并将大脑数据化以后上传至数据库。但实际测试中，所有承载仲裁官记忆载体的实验体均选择自毁。在研究员删除了自毁模式后，数据库显示出高度混乱性，出现无法解析的大量乱码。该乱码直接导致实验体失去思维运算活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