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

　　一群人听了消防队长的话，都叮叮咣咣活动起来。

　　夜晚更冷。
　　两个小姑娘又一人添了件衣裳，才重新趴回消防员叔叔背上。

　　学生们的行李堆在一处，消防队长回头就要喊人过来去拿。

　　体力恢复了些的男生们，到底不愿坐等照顾，赶紧各自上前，背起了自己的背包。
　　只把女生们的那一份留了下来。

　　队尾，整队完毕的周分队长转身上来，拦了拦消防队长，指着剩下的背包圈了个圆圈：“你们的东西够多了，这些就交给我们吧。”
　　说话间，也朝三个男生望过去一眼，征求意见似的，语气却很果断。

　　刚才队副同志就表示过要帮忙，可消防队长看他们人人都有几十斤的负重在身，所以就没打算真的劳驾他们。

　　他借着光，犹豫着往坡下列好的队伍里望了望：“你们东西也不少呢。拿得了么？”

　　周分队长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瞧了一眼，又转回头，微笑着对消防队长点了一点：“不要紧，拿得了。”

　　那还有什么话说。
　　他们这样的队伍，比自己的战斗力只多不少。

　　“那就辛苦你们了。”消防队长放弃了坚持，也笑着拍了下周分队长的肩膀。
　　周分队长笑笑，回头点名叫人。
　　四位身高不差的整装战士应声出列，一人一个，上来拾起地上的背包。

　　他们身上原本就有一只硕大的迷彩背包，现在手上又多了一个，看起来确实负担不小。
　　可他们没人迟疑，归队的动作也一点不见走样。

　　带队师姐带头道谢：“谢谢周队。”
　　她和研一师姐一人一个地帮扶着伤员，四个女生脚跟脚尖挤在一处。

　　邹曼和研一师姐也跟着说：“谢谢周队。”
　　一边一个，差点诱着林茉也跟出一句来。

　　她原本就在冲着他笑。
　　一想到差点跟着大家叫他一声生疏的“周队”，就忍不住笑得更愉快了。

　　眼力顶好的周分队长，一眼就看了去。
　　一面客气点头应下女生们的谢，一面已经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几个人瞬间就觉得，这队长，也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生人勿近啊。

　　近前的三个男生，也在朝两边闲望着。
　　周分队长抽回的视线，顺路在他们身上悠悠落了一落。

　　目光轻悄。
　　一个两个地滑过去，在第三个身上略略停了一停。

　　带着眼镜的文质男生，还在望着那边的林姓伤员，一脸若有所嘱的担忧。
　　忽然似有所觉，回头望将过来。

　　视野里，一身戎装的特战队长，却已掉头转身，迈步走了开去。敛去了目光的侧脸一闪而过。
　　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那人前方，几位战士正在用背包带，帮战友把新增的重量固定在身后的背包上。
　　沉甸甸的动作，却做得利落无息。

　　“怎么样，背得动么？”
　　男人对手底下几个兵的问话，隐约传来。

　　天太黑，看不清几人脸上的表情，却能听见他们理所应当地点头说可以。

　　其中一个声音里还带着点笑，问他：“队长，要是谁说一句背不动，你是不是就要叫他收拾铺盖滚蛋了？”
　　一个似乎只有自己人才听得懂的笑话。
　　一整队的人都跟着笑了。

　　严整又融洽的气氛。
　　是那种只有经过某种试炼又有足够过命信任的人之间，才能发酵出的某种氛围。
　　很叫人羡慕，又叫人敬佩。
　　男生忍不住多瞧了一阵。

　　肩上被人拍了一把，是站在背后的黑脸同窗。
　　“诶，走啦。”
　　他说，伸着拇指，朝山坡上面的队伍前方指了指。

　　不需要携带更多负重的救援队员们，已经迅速收拾起队伍，准备好了随时出发。
　　消防队长也在招呼着学生们离开。

　　“嗯，就来。”
　　眼睛师兄口里答应着，又回头望了眼队尾也已准备就绪的周分队长们，才扯着背包，扭头跟了上去。

　　剩下的山路，他们几乎是一口气赶完的。
　　因为接到消息说，消防和警局的车子已经开到，一行人急于把伤病在身的两个小姑娘，早一些送到地方安置，接受治疗。

　　没有了负重的女生们一路勇往直前。
　　还背着行李的男生们也攒着一口气，一路上不肯说一句拖慢大家进度的要休息的请求。

　　两个多小时的夜间山路，又是雾又是泥的，却几乎没有像样的休息，就这么咬着牙，一鼓作气走了下来。
　　直累得大家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潮汗。

　　尤其是几个男生。
　　到了地方，把包一丢，一屁股歪在路边斜坡的草棵子里，说什么都不要起来。

　　夜晚很黑，厚实的云层遮住了月亮，风里还有未尽的潮湿味道。

　　石子沙土的道路尽头，路面上只停着先到的军卡，和救援队的两辆面包车。

　　来接学生们的车子还没到。
　　号称熟悉路段又擅长拿捏的司机师傅，显然不及这几位军队警队的业界同仁按时准点。

　　周分队长一行的任务已经完成，时间上不能再多耽搁。
　　几个人在学生们身边卸下帮忙背着的行李，两位队长就在跟消防队长他们简单道别了。

　　两个小姑娘，也是尽早能送医得好。
　　于是，老桥他们商量着，安排警队的车捎上人先走，留下消防队的车和人手，跟车护送学生们出山。

　　带队师姐还要带着大家客气，说他们这么多人，又不是去探险，坐上车就一路奔县城的火车站，不会有什么麻烦危险。
　　也就不必劳烦消防队员和狗子们，额外留下来陪同照顾了。

　　可消防队长却摆手否决了他们的意见：“这个你们就别管了，老老实实听我们安排就行。”
　　颇有霸道总裁范儿的安排。
　　带队师姐于是默默闭了嘴。

　　其实，他们真的就是客气客气。
　　天黑有雾，走盘山路本就不易，又不知道这天什么时候还会下雨……几个小时的车程，多一辆车同行，实在能多出不少安全感。

　　一切规划妥当。
　　三位警察同志和老桥，带着两个小姑娘走向警队的面包车。

　　等在一旁的周分队长，确定了学生们有人跟着，也转身冲自家队员打了个手势，示意全体集合，准备登车。
　　戴着作战手套的手，在空中画了个弧。
　　干脆利落，悄无声息。

　　蒙着篷布的军用卡车，一早就调好了头。
　　车头灯大亮着，照在学生们面前不远的石子路上，光影随着发动机的低鸣微微震动。

　　卸完了行李，候在原地的特战队员们，接到指示，立马行动起来。
　　转身走出去好几步了，还在喘气的学生们才反应过来。
　　于是忙不迭追着背影又道了好几声谢。

　　黑脸师兄还冲人家喊：“各位帅哥，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吧？难得遇上了，交个朋友。”
　　颇像搭讪姑娘的蹩脚台词，把经过近前的队副同志逗乐了。

　　他转头冲男生矜持一笑：“这可不能随便告诉你。知道啥叫军事机密不？”
　　又多了一次失败经历的黑脸师兄：“……”

　　师姐他们毫无同情心地呵呵直乐。
　　歇在人堆里的林茉，也跟着抿唇弯起嘴角，一双眼却早就飘到了随时可能离开的周分队长身上。

　　男人正踩着脚下的砂石，朝车子这边走来。
　　没有完全被灯光笼罩的身影半明半暗，背着全副的负重装备，脚下的步子却照样迈得稳稳当当。

　　他人高腿长，一晃就到了近前。
　　前面的自家队伍，已经先一步转到车篷后，准备登车了。

　　队副同志因为那一句玩笑，落后了几步，顺便回过头来，停住了等他。
　　谁知，却眼睁睁看着要等的人偏离了方向，穿过两条灯柱，朝着路边草稞子里的学生堆走去。

　　意外转瞬即逝。
　　队副同志一眼又望见那边抱膝而坐的可疑视线来源，远远地无声挑了挑眉。

　　“我走了。”
　　男人站定在盯了自己半天的林某同学面前，低头瞧她仰起的还泛着红的小脸。

　　她坐着，他站着。
　　高高的个头，挡住了车灯漏过来的光亮，投在一片阴影笼在她身上。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
　　被告知的事主本人，也只顾得上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汗湿的头发，还有几缕搭在额角。
　　不知从哪位同窗那儿借来的发圈，已经把散了一天的头发不怎么齐整地扎了起来。

　　周分队长不怎么有负疚感地默默多打量了一眼。
　　然后，又去瞧她还眨巴眨巴盯在自己脸上的一双眼。

　　“到学校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他开口叮嘱，很有个关照小辈的大哥样子。

　　“……嗯。”
　　被叮嘱的人乖乖点头，理所应当接受他的关照。

　　面前人收到了保证，却并没马上离开，又想到什么似的，带了点笑问她：“我的号码你还记得吧？”
　　像是单纯怀疑她的记忆力水平。

　　“嗯，记得啊。”她实话实说。
　　完了才觉得，好像应得太快了。

　　明明没怎么联系过的号码，却像是常用常念似的。
　　于是，转了个弯补上一句：“我还加过你好友的，你忘了？”

　　这还是刚过完年时候的事。
　　尽管之后都没怎么聊过天，可这一次双边关系间的重大突破，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不过，对方也否认自己已经忘了这一茬。
　　他从从容容冲她一笑：“没忘。”

　　想起好容易名正言顺诱着她哥把自己的微信推荐给她，加了好友半年了，都还冷冷清清，没收到过几句话。
　　一句“我以为你忘了呢”滑到嘴边，却又被他默默吞了回去。
　　没忘就好。

　　“那就记得给我发消息。”他最后交代一句。
　　看她又重重点了一次脑袋，才终于转过身，大步朝车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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