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斐

　　结婚证拿到手，林斐这就要去打架。
　　马岩抢了驾驶座，林斐没意见，坐在副驾驶上转脖子活动筋骨，嘴里说着，“等会儿你就别出面了，毕竟是个警察，有些场合该回避就回避，别让我难做。”
　　马岩：“……”
　　一路乐呵呵开车来到……金城花园小区，也就是马岩的新房，林斐脸色铁青，“往家开。”
　　马岩下车走到副驾驶开了门，她不动，马岩给她解开安全带把她抱下来，林斐怒目而视，马岩抱住她，“小斐，你先听我说好吗？”
　　“说吧，简短一点，别煽情，我没耐心。”
　　“咱们回家说。”

　　来到连个凳子都没有的家里，马岩跟她面对面站着，他拉住她的双手，目光灼灼看着她，说，“小斐，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找舅妈算账吵架，重要的是咱们结婚了。我是不是应该去你家给你爸妈一个交代，不能就这么把你娶回家了是不是？一点面子都没有。”
　　“面子？老娘的面子都被那泼妇一家踩到底了！”
　　马岩一再跟她说这次就算了，吵架不能解决问题，小斐不干，脱口而出，“不让我打回去我白结婚了！”
　　马岩愣住，表情受伤地说，“你跟我结婚就为了吵架吗？那吵完架怎么办？”
　　林斐气得推了他一把，骂道，“你是猪吗？我随便见谁被欺负都嫁吗？！”
　　她转身就走，马岩拉她回来紧紧抱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别生我气。”
　　林斐眼泪花都出来了，带着哭腔在他怀里跺脚，“我今天要被气死了！”
　　马岩的心跟着她的嗓音颤抖，他亲吻她的鬓角脸颊，再把她的眼泪拭去，说，“谢谢你小斐，谢谢你那么心疼我，可我也心疼你，今天让你为我受委屈我无话可说，我跟你保证没有下次了。”
　　林斐用手背抹眼泪，倔强地说，“不行，你今天不让我打回去我马上跟你离婚！”
　　马岩不说话，林斐也不妥协。
　　“我是怕她再骂你，小斐，你不懂，咱们这小地方，人的思想都很传统，你就这么跟我结了婚，我自然感恩戴德，但旁人不这样想，只怕背后有多少难听刻薄话，你乖一点，这次听我的，要出气不急这一时，我们先去你家好吗？”
　　“我！不！”
　　马岩没办法，两下僵持，这时小琴打来电话说奶奶高血压犯了，两人开车回家去。
　　舅舅舅妈见老人家犯病也怕了，在马岩回来前走了。

　　奶奶问题不大，吃了点药卧床休息呢。
　　马岩在旁边陪着又解释了一遍事情真相，林斐去厨房问小琴那两人后来还说啥了。
　　小琴告诉她，“赖着不走，说要等哥哥回来赔礼道歉，还说小超给的利息不是一千是一千八，反正就一直跟二婶他们说哥哥坏话，把奶奶气死了，爷爷叫他们走也不走，还……还提到哥哥的爸爸，又把爷爷气倒了。”
　　“你辛苦了，晚上做点有营养的。”
　　“我知道，姐姐你真厉害，就该骂他们，哥哥就是太好说话了。”
　　林斐笑了笑，走了。

　　她去找马岩，说要回家。
　　“你好好照顾爷爷奶奶，结婚的事后面咱俩商量一下再说。”
　　马岩拥抱她，说，“我晚一点来找你，你把车开走吧，我现在走不开不能送你了。”
　　“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林斐出门就把林韬叫了来问马子超家地址，林韬问出什么事了？林斐简短告知并问，“你姐和你兄弟，你帮谁？”
　　林韬没犹豫，“你当我什么人？帮着外人不管你？走！”
　　半路上林韬给马子超打电话叫他回家去，他跟林斐说，“他爸妈也有年纪了，马子超在好歹有个帮手，也不说咱俩欺负老年人。”
　　“行，去了你别说话。”
　　又开了一段，林韬又说，“我不是向着外人啊，我是觉得那好歹是马岩舅舅，你以后跟他结了婚还要往来，去了怎么做你心里得有数。”
　　林斐笑了，“你还挺懂，我当你是个傻子呢。”
　　“滚蛋。”
　　“对了，马子超到底还了多少利息，怎么又说一千八？”
　　“一千八？”林韬想了半天，翻出手机看记录，怒了，“马子超说的？要脸不？那是他还欠了打牌的八百一块给了。有时候一次半次忘了给我没要过，他想起来了给我，我凭什么不要？是转了一千八，八百是打牌的。”
　　“知道了，估计马子超忘了这茬吧。”
　　快到马子超家附近，林斐越想越觉得马岩不去正好，他是警察，万一被那家子拿着把柄去找领导，前途就毁了。
　　下车的时候她把结婚证从兜里拿出来放回了包里。

　　来到马子超家，他爸不让进门，林斐笑着说，“我来还债。”
　　他爸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去跟她老婆讨商量，他妈骂骂咧咧说，“让进来，我看她一个小孩子还敢怎么样！”
　　敢怎么样？
　　林斐进门就一脚踹翻了门口的衣帽架，包包袋子散落一地，马子超他爸冲过来像是要动手，被林韬拦下。
　　林斐骂道，“听到钱就开门，穷疯了吧！”
　　“你个少教的杂种！”舅妈指着林斐骂，“你给我捡起来收拾好。”
　　“收拾你妈个蛋！给你收尸还差不多！我告诉你，别冲动，要动手，你们两个老东西不是我对手，我来自然有话说，咱们心平气和聊完就算完，不然你看我敢不敢打你！”
　　“你要说什么话？有你什么事？”马子超爸爸问。
　　“坐，”林斐跟主人似的招呼，她说，“首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霍达是跟他老子斗法呢，这钱一时半会的确回不来，他爸不管也是真的。你们只需要等到一年期限到，那时再不还，你们各家联合起来去起诉，金额那么大是要坐牢的，那时候霍达他爸爸就会管。”
　　舅舅总算听到句钱能回来的话，他一时心安，语气缓和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斐讥讽道，“看你们二位就知道了啊，自己的儿子，再是个不成器的畜生，也没有眼睁睁看着去坐牢的，为人父母嘛，都是这样。您二位不也是拿自己家小畜生当宝贝？”
　　这话激怒了舅妈，她听不得旁人骂自己儿子，“你给我嘴巴放干净！”
　　她又质问林韬，“这是你姐？你跟超超这么多年好朋友，好的时候穿一条裤子，这时候跑到我家闹事？行了，我也知道你是谁家的，回头我倒要问问你爹妈怎么教育的！”
　　林斐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摔到地上，碎片四溅，她站起来指着舅妈鼻子骂，“找我妈？你也配！你敢上我们家去，我他妈拿钢筋把你脑袋开了，你不是知道我家吗？那你也知道我家人口不少吧，怎么着我之前还听到你说马岩爸爸坐牢？这可真是巧了，我们家亲戚里也有这号人才，咋进去的知道不？没别的事，就是打架太凶失了手，没办法，咱家卖钢筋的，别的没有，就地取材打架这事永远吃不了亏，算算你这把老骨头能打几个？不要脸就算了还不要命啊？”
　　“呦，你这是威胁我呢？老徐报警！”舅妈指使丈夫。
　　林斐闻言大笑不止，“您姓徐啊？马子超不是你儿子啊？”
　　上门女婿徐大山气个半死。

　　林斐点到即止，坐回去，问他妈要钱，“给你儿子打电话，再问那一千八咋回事，我改主意了，利息还是还我吧，虽然我们家没损失几十万，但我们本本份份生意人，赚点钱不容易，没有白白给人送钱的道理，赶紧还钱。”
　　马子超正好赶进门，还带了一帮兄弟，林斐一瞧那几个小子，都是认识的，她盯着其中一个问候，“周克，你老子有日子没捶你了吧？赶紧滚啊。”
　　周克陪笑脸，“斐斐姐，你怎么在这啊，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您别告状，我马上回家。”
　　舅妈问儿子利息的事，经过提醒马子超也想起来了，当时精神紧张就顾着开脱自己，没细想。
　　马子超跟林韬说话，“差不多了吧，把你姐带走，咱们这么多年朋友，你要欺负我爸妈？”
　　林韬笑了，“你这话说的，何止是朋友，我姐跟马岩结了婚咱还能更亲呢，可惜你们家先欺负我姐不是？这亲戚可没法做。”
　　舅妈回屋里把早上林斐给她的一千原样还她，“赶紧拿钱走！”
　　“话还没说完走什么？有没有礼貌？你妈没教你待客之道啊！”林斐拿她的话回击。
　　舅妈气得脸都涨红了，手指打颤指着她，“你个没教养的这么跟大人说话！”
　　“你算个屁的大人！”林斐骂，“要我说霍达干得好！骗的就是你们这些贪心不足脑子有屎的蠢货！也不看看自己儿子几斤几两有没有挣钱本事，几十万给儿子拿去祸害，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家底多深厚拿四十万不当钱呢，谁知道竟是个空壳子，区区四十万就急的一家子狗急跳墙丢尽脸面！我都觉得臊的慌！”
　　“你……你给我滚出去！老徐，你管不管！”
　　被点到名的徐大山一言不发地抽烟。
　　林斐鄙视地看着这一家窝里横，她说，“急什么？没钱过年了啊？还有没有有钱亲戚接济啊？哦，有一个，马岩有钱，不光马岩有钱，我也有钱，但我们不管你们。反正这事你们是自愿借钱出去，报警都没用。就等一年期到吧。这一年老实点，没钱就不要出门了，丢人。”
　　“对了，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你们背后对马岩说三道四，嘴怎么那么碎！还长辈呢！回头我们办酒席就不请你们了，看你们也没钱随份子。”
　　林斐拿起桌上的一千慢慢数，边数边说，“活该你们一家被霍达耍！稍微换个有底气的也不至于这么闹，被骗钱的不止你们，你看谁家大人像你们？霍达他爸那么大产业在那，能少了你们这点钱，你当谁家都跟你们似的没见过钱啊？好歹我们马岩叫你们一声，我今天发善心指点一下你们，千万别拿今天这套泼皮行径去霍家闹，你跟我们闹，马岩顾念着亲戚情份不跟你计较，霍震华可不好惹，等这档子事过了，人霍达还是霍震华亲儿子，十年后说不定那震达地产就是霍达做主，有的是你们求人的时候，不如趁早把你霍爷爷当祖宗供着。”
　　林斐要走，舅舅开口了，他说，“姑娘，你今天来给马岩出气，以后你嫁了他，也得管我叫声舅舅，别太绝了，做人留三分日后好相见。”
　　“呵，日后见什么呀？难不成我们还指望你们什么？倒是舅舅您老人家，别日后眼红我们日子红火来沾光！”

　　林斐走后，舅妈哭闹了一场，不骂儿子却骂丈夫。
　　徐大山默默去卫生间抽烟。
　　他本没读多少书，婚后又入赘，丈人妻子都是强势性格。
　　当然他是很疼爱儿子的，同时他也很疼马岩。
　　马岩的妈妈也就是他的亲姐姐当年再成家没能带走马岩，他作为舅舅，受姐姐托付一直关照着马岩。
　　马岩上小学第一辆自行车是他买的，马岩中学毕业第一个手机也是他买的，那会儿他挣了钱。
　　小时候马岩奶奶不让马岩跟妈妈这边多接触，他也被冷言冷语对待过，这些都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忍了。
　　如今走到这一步，徐大山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年纪大了，手头没什么挣钱生意，就两间铺子出租，早年攒的四十万也就是给儿子娶媳妇给自己养老的钱，怎么不着急？

　　徐大山给马岩打电话，两个人都很沉默。
　　他说了今天林斐来家里闹的事，马岩冷漠地问，“你们对她说什么做什么了？”
　　徐大山笑了，想到那个林斐，他倒觉得这姑娘和他妻子有相似，都是泼辣性格，只是林斐更能言善道，他说，“那姑娘不会吃亏。”
　　马岩说，“你要是出了要紧事需要帮忙我不会不管，这事我不能管。”
　　“我知道，马岩，今天找你起码我个人不是要让你补这个钱，我是听到你管别人不管小超我心寒你懂吗？”
　　马岩说，“我也有心。”
　　马岩还想说好在如今有人心疼他这颗心了，但又觉得没必要跟旁人说，这份感受自己珍藏着就好。
　　舅舅说，“结婚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马岩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他给林斐打电话，说晚饭后找她去。
　　林斐在外面瞎逛，揣着结婚证瑟瑟发抖不敢回家，下午在马子超家的威风不见踪影，此刻只觉得，回家她就没命了。
　　思来想去，她给马岩发微信，说，【要不咱们先不告诉家里？等到他们催咱们结婚再顺水推舟……】
　　马岩回：【你在哪？】
　　【小娜叫我一起吃饭呢。】
　　【好，吃完给我电话我接你。】

　　林斐坐在路边发愁，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结婚了。
　　她想起小时候，那会儿爸爸跟一个朋友合伙开饭店，带餐饮，林爸是副经理，林妈在当服务员但不怎么上班，当时厨房有个大师傅家的小女孩跟她玩得好，小女孩经常要帮忙洗菜剥蒜没空玩，好不可怜，爱管闲事的林斐好几次帮她剥蒜剥到手指头辣得哭着回家……
　　三岁看老，她就是个冲动的鬼。
　　马岩这个人，身体健康吗？家里有遗传病史吗？他的房写她名字吗？结婚给买戒指吗？婚后谁管钱？家里谁说了算？他谈过几个恋爱？有没有出过轨打过女朋友？酒席办几桌？生不生孩子？这个人能不能生孩子床上好不好用她都没试过……居然结婚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结都结了，总不能创造本县城结婚时间最短的记录，到时候被人知道，别人肯定指指点点说马岩没爹妈才被嫌弃……
　　算了！是好是坏走着看吧！

　　安定了心绪，林斐开车回家去，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她来到二号路，进了院子，家里人都在。
　　林斐调整好心情进屋，赫然看到马岩坐在爸妈对面，林斐见着气氛不对，正想着随时跑路，林妈问，“领证了？”
　　马岩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给她勇气，林斐点头承认。
　　林妈伸手，“我不信，结婚证拿来我看。”
　　林斐找出来，让马岩递过去。
　　林妈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最终，把结婚证扔在了林斐身上，“滚，你们俩都滚！”
　　也算如愿了，虽然没能把结婚证扔在舅妈脸上，但结婚证被扔到人类脸上了。

　　新婚夫妇手牵手来到院子外面。
　　马岩问，“去哪？”
　　林斐暴躁戳他胸膛，“你说去哪？你现在都结婚有老婆了！你说你该带我去哪？你没家吗？家里没床吗？不要脸你就带我去睡大街好了！”
　　马岩只听得到老婆二字，他满胸腔的柔情难以抑制，在她家门口抱住了自己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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