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薇记

　　月光清寒，带走皓雪身上的热量。
　　他睁开眼睛，发丝已经被汗黏在颊上，薄薄的里衣也贴于身上，泛起令人不适的湿冷。
　　仿佛被蒸干了所有水分，口中干渴得厉害，他小心翼翼地起身，身旁一如既往地空无一人。
　　阮镜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右手斜支着头闭目养神。月光斜射在他的脸上，纤长睫毛在颊上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
　　尽管皓雪的动作已经轻如猫，阮镜还是淡淡开口：“茶已经热好了。”
　　皓雪也没有客气，抓过桌上尚有温热的茶壶，一口气喝下半壶。阮镜看着皓雪有些狼狈的样子，微微一笑：“换身衣服，应该还赶得上今早的船舶。”
　　皓雪这才注意到阮镜已不是张扬的红衣，而是一身寻常富家公子打扮，白色绸衣上绣有金色麒麟，银色束发冠嵌有凝血般羊脂玉，与手中扇坠上的红色垂穗相互呼应，丰神如玉，器宇不凡。
　　皓雪对阮镜从来没有好奇心，依言拿过放在一旁的淡蓝色衣衫默默换上。已是清明时节，但是衣衫的袖口和领口镶嵌着柔软的兔绒，层层叠叠，时候甚是温暖。
　　“江风尚寒，到云州再换。”
　　“云州？”皓雪脱口而出。
　　阮镜手中握着皓雪腰间系绳，不紧不慢打着结。
　　“果然是记挂那孩子，”他捋平宽腰带上的褶皱，“怎么？觉得他需要你救？”
　　“那天就算我不出手，主人也不会袖手旁观的。”皓雪一笑，“皓雪让主人省些力气，难道不是应该的？”
　　“我喜欢那孩子。”阮镜牵起皓雪的手，可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感情，皓雪看见他深渊般不见底的眼睛，竟有些不寒而栗。
　　所搭乘的是一间画舫，内设有客房，还有不少同行的富商旅客。阮镜向来乖戾，这次却也装的十分和善，全是一副公子出行的悠哉模样。
　　皓雪蜷缩在自己房间一角，耳朵仍可以敏感地捕捉到船外起伏规律的水声。
　　自己被买主带走的时候，也是在这样摇晃的船上。
　　他和一起被买来的猎犬锁在同一笼中，大睁着眼睛看着客房中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过早的学会了阿谀奉承，猎犬对着围观的人摇头摆尾，他也学着那样子，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这是那个他叫做母亲的人教给他的，那人甚至没有给他起名字，两人相处的短短时间内，他一直被叫做喂。
　　那人每两年都会有新的孩子，她从不爱她的孩子。
　　她常年被锁在阴暗的地下室中，麻木地繁衍着自己的后代，然后看着他们被高价买走。
　　听说九尾的第九条尾巴在找到爱人之后才会长出。
　　那他宁愿那人没有第九条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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