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ling/治愈

　　后来，邵世友问他：“小林子到底怎么回事？”

　　江饶依稀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茶水泼到了插座上，漏电了。”

　　.

　　听到那句回来的告白之后，江饶就开始很冷静地处理接下来的事宜了。他先是给林清远批了一个月的养病假期，打发老邵回去收拾残局，消除风言风语；又跑了一趟新近员工宿舍，把林清远的行李打了个包，连同医院里那个总是笑得让人阴惨惨的人一起，押解进他的黑色灵车，一路沉默地驶进他的一间公寓去。

　　江饶带他上楼，进了公寓关了门，这间公寓是他一个人住的，几乎没人来过，他在玄关的鞋柜里翻腾了半天，找出一双褐色的毛绒拖鞋。林清远已经扶墙站着踩脱了鞋袜，正赤着脚往里参观。他对厨房不感兴趣，而是来到浴室门前，回头朝江饶笑着说：“……爸爸……我要洗澡……”

　　江饶一抬头简直魂飞魄散，连鞋也没来得及脱就往前奔着，将林清远死死抱进怀里，忙不迭地把浴室的门给碰上了。林清远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反手摸上他胡子拉喳的下巴，感觉身后那个高大的男人心脏跳得砰砰响，他努力地转过头，斜着眼睛，口齿含糊地说：“……爸爸……要一起洗吗……”

　　江饶这时醒转了过来，他松开手，蹲下身，抓起林清远的脚，轻轻给他套上拖鞋，自己也走回门口换了拖鞋，脱了外套挂上衣架，他在不停地行动中找回了三魂六魄。他镇定地把走向客卧给林清远拿干净的换洗衣服，他把打包的行李都提前放到了客卧。

　　经过浴室门口的时候，林清远笑嘻嘻地抬脚踢了他一下，他皱着眉闪了过去。等他走进客卧，觉得自己像刚打完了一仗，就听见林清远在客厅一阵走动，哐里镗郎，走到哪响到哪。江饶拿了衣裤，忍了一会儿走出去，迎面飞来一只拖鞋。他很迅速地闪到一边，拖鞋底带着水印在了雪白的墙壁上。林清远在走道的另一端看着他冷笑，地上一片狼籍。

　　江饶觉得自己像被托孤的乔峰，又愧疚又郁怒。林清远不等他消化，转身进了浴室。

　　江饶拿了衣裤，走到浴室门口，抬手作势要敲，可是这手停在半空怎么也敲不下去了。他去客厅里拉出了一只尚算完好的黑色沙发凳，挪到浴室门口，把米白的棉质睡衣睡裤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上面。江饶默默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开始整理土匪扫荡过的战场，一边打扫还一边竖起耳朵听浴室里的动静，若是有一段时间悄无声响，他就特别紧张，一点事也没法做。打扫完他打了个电话，吩咐了几声就挂断了。

　　这个澡洗得有些漫长，漫长得等林清远清清爽爽出来时，半开放式的厨房已经飘出了阵阵香味。林清远洗完澡，大大方方一 丝不挂地走到走道上，看到沙发凳子的衣服。听到开门动静的江饶立刻跑出厨房来看他。

　　林清远先披了衣服，慢悠悠地扣着扣子，下面露着两条细细白白的腿，口里含含糊糊地抱怨：“……内裤……也没……没……”江饶直直地看着他，他还是那一身衬衫，前面围着个橘色格子的围裙，不伦不类地拿了个铲子，铲子上还沾着半根青菜。

　　林清远忽然转过头阴阴地看他，他刚洗完澡，脸蛋嫩嫩红红的，本来是很生嫩娇美的模样硬生生被他转成了阴鹫的样子。他一脚踹开沙发凳，噔噔噔赤着双腿跑到客厅。客厅已经焕然一新了，碎片残渣坏灯罩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茶几也被移到了角落里，客厅的中央铺盖着一条大大厚厚的的雪白地毯，米白色的沙发上方方正正地叠放了一条毛茸茸的白色薄毯子。林清远扑上沙发，拿毯子将自己裹了个圈，开心地扭来扭去，一不小心滚到了地上的厚毯上，他欢叫一声，开始在地上翻滚。

　　江饶看了一会儿，猛然醒悟般又冲进了厨房。

　　过了片刻，江饶叫他吃饭，他根本不理，开了电视找动画片看。江饶等了一会儿，看时间晚了，从雪白地毯堆里拉他起来。林清远十分不讲理，大叫大嚷要去踢打他。江饶被闹得没法子，只好将一团毯子都抱了起来去吃饭，嘴里哄着：“乖乖乖……”这林清远就真的乖了，乖乖巧巧地靠在他的怀里，到了桌前也不肯下来。两个人像树袋熊一样靠抱着吃了一顿清清淡淡的饭菜。

　　晚饭后，江饶要去洗碗，身上的小熊还是不肯下来，林清远的身量并不大，可是也不是小巧玲珑的孩子了，要真抱着走来走去实在累人。江饶只好拍着他背上的毯子，故伎重演地哄着：“乖乖乖……乖……乖乖乖……小远乖……”毯子里伸出一只利爪，给了念念有词的江饶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我……不是……小远……”江饶的脸上红了一片，抓住他又要甩过来的手，冷静地问：“那你是谁？”毯子的主人笑得龇牙咧嘴，瞥了一眼桌上的晚餐，含着水叫道：“……我是小晚……晚饭的晚……”

　　江饶把笑得摇头晃脑的晚饭又放回地毯上，回身进了客卧，他想了想，把林清远的行李又重新了打包了一遍，移放到自己那间卧室的衣柜最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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