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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掐指算了算,她已经在医院里住了整整一周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除却和段医生之间的一些小小不开心外,基本上凌若裳的日子还是蛮好过的。除了换药、检查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卧床静养。红肿的伤口也慢慢地愈合,看起来比手术刚过后的情形好了许多。临床的阿婆很爱热闹,经常拉着护士说笑,连她这个有些冷情的人,有时也会被欢乐的气氛所感染,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来。
住院后,病人都被按照病床号安排了简明的称谓“XX床”。有些人可能感觉不太舒服,但是若裳对此却十分适应。平淡无奇的代号湮灭了一切特殊性的东西,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此外,还很好的保护了个人的隐私。有什么不好的呢。
虽然如此,她仍然有不满意的地方。比如此刻,一身白袍的段正森正耐心地询问阿婆的身体状况,一边将注意事项和接下来的诊疗方案交代给身边的护士和两名实习医生。现场的人要么奋笔疾书,恨不得将他的每句话通通写下来,要么点头称是,表明记下了指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如出一辙的认真表情。可是当段医生转身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刚才明明很严肃的几名护士脸上却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形容的话,若裳认为那个词语应该是“暧昧”。
她自认为绝非属于神经敏感型人群,但也不是神经过于大条的人。最近,她更加加深了这样的认识。
当她走在走廊的时候,几个正在低声交谈的护士会同时停下议论,不时地暗暗打量她几眼,露出现在她所看到的那种叫做暧昧的表情,待她走过去后,话声又会随即响起。这种情形连续发生了几次,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刚开始时,她还会迅速检查一下自己的衣着,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是她穿的只是普通的病号服,她既没有系错扣子也没有穿反鞋子。数次后,她干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反正她不明白原因,也不会有人主动告诉她,还是不要浪费精力胡乱猜想为好。
这很符合她一贯的处事作风,被小汐叫做“鸵鸟”也好,或者被称为“粗神经”也好,她只是不愿意在一些自认为不重要的事情上花费过多的时间。目前,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赶快养好病,伤口赶紧拆线,之后,她就可以跟进Tinor公司的项目,也就是等于顺利地拿到那份大大的提成红包。
当凌若裳接到Bob的电话时,她正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可以顺利的按时出院。
“你明天可以赶回公司吗?”Bob开口便问。
“有什么急事?”若裳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觉。
“噢——”Bob似乎这时才想起了中国式的寒暄:“你的假期过得还好吧——”
“Bob,”若裳毫不领情地打断他,“你不是来关心我的度假问题的吧。是Tinor出了什么事情吗?”
“唉,是啊,是啊。”Bob尴尬地嘿嘿笑了几声:“我是不知道Tinor内部出了什么事情,但我们手头上的项目的负责人突然变更了。今天,新的项目经理给我打电话说希望明天下午三点能够在公司里面谈项目的进展状况。我已经答应下来了。我知道这个项目一直由你跟进,情况当然是你最熟悉的了。不过,你现在身在外地。”他似乎有些为难,但紧接着话题一转:“你知道Frank也有参与过一部分项目前期的工作。如果你明天赶不回来,我看————”
“我明天能回来。”若裳立刻打断他,加重语气:“今天请务必把会议的Agenda发到我的邮箱。”
“啊?!哦——”Bob不愧是经验老道的老江湖,立刻回过神来,马上改口道:“就是的。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赶回来的。你可是我手下最敬业的员工啊!哈——哈——”
“承蒙夸奖。”若裳也不慌不忙地应承:“我会根据Agenda整理好PPT文档,然后电邮给你,明天中午11点前我们办公室讨论。你看如何?”
“当然,当然没问题。只是害你中断度假,我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
“Bob,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也闲不住的。”若裳继续和他打哈哈:“再说,这个假期也有点儿长了,我正有些无聊呢。”
“哈——哈——”Bob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工作狂。”
“是啊——”若裳努力调动面部神经,尽量笑语盈盈地配合着他。
挂断电话,刻意伪装的笑容一下子从脸上消失了。若裳抓着手机开始思索起明天的行程来。早上先回公寓拿笔记本电脑,资料到公司后再整理也不迟。因为整个项目她了熟于心,各种数据、表格几乎都能够倒背如流。笔记本中各类资料齐全,加上住院前已经编辑修改过多遍、准备签约前最后一次会议使用的文档也准备好了,应该没有什么需要较大改动的地方,根据Agenda稍稍变动一下即可使用。办公室还有已经装订好的会议资料,应该可以用上……
忽然,她象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在床上一下子坐直了腰。结果牵动了伤口,害得自己倒吸了口冷气,赶忙弯下腰来。
糟糕!她差点忘了自己现阶段属于不可以离开医院的看护级别。不象旁边床的阿婆因为差不多痊愈,有医生的许可一周可以回家住两天。
怎么办?
第二天清晨,因为段正森有台手术,暂且由跟随他的实习医生负责当天的查房。而隔壁床的阿婆昨晚被女儿接回家了,估计晚上才回医院。
若裳心中暗自高兴,这一切似乎都是老天为了照顾她而特意安排好的。
暗藏住雀跃的心情,她耐心地配合着医生查完房,换回日常衣着,还不忘将病服叠好塞在被子底下,然后才悄悄地离开病房。
走出医院大门时,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放眼望去,四周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气温正如天气预报所言骤降到接近零点。但是没有了萦绕在鼻端的淡淡的消毒水味,也没有了充斥着满眼的大片大片的单调白色,周遭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都让她感到些许兴奋。能够让脱轨的生活回到原来的轨道、重温平时不在意的点点滴滴,是多么美好啊。
她有了一种久违了的“自由”感。
待到和Tinor公司新任大项目经理会面,若裳似乎已经开始适应闲散病人生活的细胞迅速紧张起来。
Tinor的这位空降经理有着与他温文和煦的外表不甚相符的犀利行事风格,虽不咄咄逼人,但思路异常敏捷,每个问题都直指关键。若裳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难缠”的谈判对手了,不得不集中所有的精力、全力应对。
接近四个小时的会谈就几个争议达成了一致意见,并确定了双方认可的行动计划。可以说向达成最终协议的目标又迈进了一大步。对此结果,与会双方都比较满意。
因为Tinor的这位经理晚上还有安排,所有Bob并未安排与之共进晚餐。这让若裳暗中松了一口气。
送走Tinor一行人之后,她连忙向Bob告退,收拾好东西便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由于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楼面几乎没有什么人,整个楼层分外安静,只有廊灯在头顶上默默地散发着清冷的光芒,电梯间前她是唯一一个等待的人。
她这时才将会议期间关闭电源的手机打开,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相同的、陌生的手机号码。
她紧握着手机,有点心不在焉地盯着电梯指示面板上闪烁的数字。最后,还是按照号码拨了过去。
对方的手机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凌若裳,你现在在哪儿?”
即使隔着声音有些失真的手机,她依然在第一时间辨认出他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承认道:“我在外面。”长时间的会议让她的声音微微暗哑。
“叮咚——”电梯门此刻正好打开,里面已经有人。
她犹豫着,没有进去。
电梯里的人询问地望着她。她有点儿尴尬,轻轻向来人摇了摇头。于是,门又关上了,电梯继续下行。
她则快步走向楼梯间。
“快回医院。”手机那头的人说道:“伤口怎么样?”
“嗯?——噢。没事儿。”若裳一边回答一边推开楼梯间的门,迈步走入。却不料一脚踏上了什么东西,脚下一崴,没站稳,一下子滑倒在地。她啊的叫了一声,本能地想伸手抓住什么东西来支撑缓冲一下,结果臀部还是重重落地,右手和手中的手机啪的一声一同敲在地上。
她只觉得疼痛从她和坚硬地面接触的部位传来。
她挣扎着坐起来,一阵更加尖锐的痛感刺激着她的腹部,如同一股暖流泊泊而出,渐渐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她倒抽一口气,下意识地伸出手试探着摸索。
借着楼梯间有些昏暗的灯光,她举起手,这才看清自己指尖上沾着粘稠温热的液体,深色的血在灯下显得暗淡幽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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