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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不漫漫
“哎,你今晚睡觉吗?我们家的习俗是要守岁的,所以我们今晚可以聊很久。”许瑶华的语气中带上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欢快。
但是木和风听见后眉头一皱,给她泼了一瓢冷水:“你现在身体没恢复,守什么岁?现在已经不早了,快点去睡觉。”
许瑶华不乐意地啧了一下:“就今天一晚上而已,问题不大。你这么操心小心未老先衰哦。”
木和风无所谓地说:“那我不管,你的身体更重要一些。未老先衰就未老先衰吧,我破罐子破摔了。”
许瑶华看她不上当,就开始讨价还价:“那就晚一点嘛,反正现在也挺晚的了,不差这几分钟。”
“这是你说的啊,几分钟后你就乖乖上床睡觉。”木和风回答。
“三十分钟。”瑶华坚强地挣扎着。
“不行,十分钟。”木和风毫不心软。
“二十分钟吧。”瑶华可怜兮兮地说。
“再说就五分钟了。”小风同志铁面无私。
“好吧好吧,十分钟就十分钟。”瑶华最终在这场对决中败下阵来。
结果这场聊天还是被癞皮狗许瑶华赖到了十五分钟,在木和风第不知道多少次说了“我要挂电话了”之后,许瑶华终于说了句:“好吧,晚安。”
也许是可怜她,木和风又添了一句:“我今晚不睡,明天你一醒就给我发消息吧,这样你一起床就可以听见我的声音了。要是明天到时间你没起来,我就来叫你起床。”
许瑶华听后欢欢喜喜地去睡觉了。木和风挂了电话后暗自叹了口气,这怎么看都觉得两个人中她才是姐姐,许瑶华幼稚得像个未成年人。
家里的老年人都睡了,那些大人们还聚在客厅里聊着琐事,一年没见面积攒的废话都像是要在这天晚上讲完。另外一个房间让他们年轻人在里面玩,有一个表姐已经睡了,另一个表弟戴着耳机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木和风刚开始拿着一本书在看,后来害怕灯光吵到睡觉的人,于是自己坐在落地窗边静静看着外面的世界。
以前除夕夜木和风从来没有守过岁,以前一般过了十二点,她就自己在沙发上或者是和不熟的表姐挤在小时候留下的这个床上睡了。但是今天晚上,她觉得自己有十分重要神圣的任务,所以虽然没有事做,但是一点都不觉得困。
看见外面比平时萧条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街道,想到那些平时在外奔波的人此刻都在家里陪伴着自己的家人,就觉得非常温馨。这些平时从来不会关心的事情,现在都像是放大了无数倍一样,每一个都争着来吸引木和风的注意力。
于是木和风就这样坐在床边,转换了好多个姿势,把窗外所有景物都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屋子里的所有东西也在她眼中演绎了无数个小剧场之后,天边泛白了。
以前这样仔细地观察日出还是在自己因为抑郁症睡不着觉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几乎是在床上挣扎了一晚上都未能入眠,不知不觉天就亮了,然后一个人无助地看着天慢慢亮起,恼恨自己的无能,又忧心接下来新的一天该怎么办。虽有眼前美景,也是无法入目的。
现在她第一次觉得长夜不漫漫,窗外莹莹的光像是一幅画,安安静静的世界正在慢慢苏醒过来,逐渐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响起,这是新年的第一天,木和风全新的开始。
木和风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个清晨,然后发给了许瑶华,就像之前许瑶华每天对她做的一样,记录下一天的开始,发完照片后她觉得心里甜滋滋的,继续坐在原地看太阳露出脸来,等着瑶华起床。
“小风早上好!我许扒皮起床了!是不是很早?一定赶超周扒皮!”木和风看见的第一条消息就是这样的,可以的,这很许瑶华。
木和风马上拨通电话第一句话就说:“来学两声鸡叫我听听?”
许瑶华莫名其妙地问:“我为什么要学鸡叫?”
“你自己说你是许扒皮的啊?”木和风兀自觉得好笑。
许瑶华:“……学不来,木小风同学,我发现你寝室不知道哪位姐妹当时给你起的外号真是精辟,‘毒舌王’非你莫属。”
“这句话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怎么就记不住我寝室姐妹的名字啊?”木和风有意逗她。
“那是因为我只记得和你有关的事啊?不然什么都记,我脑子岂不是马上就要超内存了?本来就不够用。”许瑶华说。
木和风又一下子红了脸,她没有想到本来是准备噎许瑶华一下的,结果把自己套进去了。
木和风:“咳,你洗漱没有?吃早饭了吗?一大早就有这么多话说,你不累吗?”
听见她这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许瑶华好像后知后觉地品出了刚才自己话里的一点不对的味道,然后从善如流地接下去:“遵命,马上就去,这不是不好意思冷落你吗?毕竟你等了我一晚上。”
说完这句话,许瑶华又觉得好像更不对了,于是干咳了一下,欲盖弥彰地说:“那我去洗漱了,先挂了。”
木和风也被刚才的对话尴尬死了,巴不得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为了把刚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排解出去,木和风走出了这个小房间。
一出房间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沉重的呼噜声,那些昨天说了一晚上话,打了一晚上麻将的几个人正在客厅的沙发上横七竖八地睡得正沉,住得近的大姨一家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去了,留下来的就只有她们和舅舅两家人。
大年初一木和风他们家的活动不多,无非就是亲戚朋友继续打打牌、吃吃喝喝,这对木和风来说毫无吸引力,就和浪费生命坐吃等死差不多。
她想着自己今天也没有什么事做,和这些大中午才会起床的成年人们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干脆和外婆说了一声后自己拿了个面包就出了门,她想到周围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景色,准备拍几张照预备到时候参加一些摄影比赛。
出了门木和风发现街上像她一样闲逛的人太少了,都没有几家店铺开门,人人都在家里陪家人呢,她就像个另类一样悠闲地在空荡的路上晃悠。
静静地走了一段路,木和风觉得自己想通了,自己对于许瑶华应的感情应该不是那种喜欢,或许是因为她是第一个这样关心自己的人,所以自己对她产生好感是很正常的,这是一种朋友间的正常感情,由于自己之前没有这么亲密的朋友,所以才会觉得奇怪。
成功把自己说服之后,木和风连走路的脚步都要轻快许多了,走进了离外婆家最近的一个湿地公园,毫不在意自己成为了公园里唯一的游客。
今天她的运气不错,在一丛枯黄的芦苇中看见了一只过冬的白鹭正要起飞,于是急忙找好角度开始调试相机。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她的手机响了,在包里振动得惊天动地的,木和风怕错过这个难得的镜头,于是坚持到拍完了才拿出手机,结果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电话是许瑶华打过来的,她打电话之前就有些犹豫,下定决心打过去过后一直响到自动挂断了都没有人接,她想是不是今天早上自己的话真的让木和风误会了,于是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木和风见电话挂了,一看是许瑶华打过来的,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打回去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好不容易挥散的怪异感又死灰复燃地回来了。
想了半天,木和风还是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地打回去,既然是好朋友,她觉得就不应该有这种尴尬的感觉。
那边正在纠结的许某人一看木和风给自己打回来了,一下子吓得手机都差点甩出去,犹犹豫豫地接了电话,木和风正常无比的声音响起:“你吃过早饭了?我现在在公园里拍片呢,你刚才的电话差点让我放跑了一只白鹭。”
许瑶华心想果然自己刚才是多虑了,于是也放松了语气说:“那你抓住它了吗?我如果让它飞走了是不是算救了它一命,功德一件啊!”
木和风轻笑:“我已经用镜头抓住它了,你要不要看?回去我发给你。”
“好啊,看看我们摄影家木小风的大作,我可真是幸运呢。”许瑶华说话间也带上了笑意。
“你家今天还走亲戚吗?还是有别的安排?我家这边一群人就只知道打麻将,吃了睡睡了吃的,过年这两天就和养猪差不多。”木和风说。
“哈哈,那你岂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木小猪,还挺好听的。”许瑶华又开始开玩笑了。
木和风早就习惯了,不在意地说:“我当然不和他们是一路人了,你说今天医院开门吗?我想去做一次抑郁症的复查,我觉得这次应该会减轻,”
“那必须减轻啊,不用怕,你背后有我呢。医院的话这两天只有急诊科的医生在,你要做复查的话,过两天吧。”许瑶华说。
木和风:“嗯,好的。那你这段时间都不能做化疗了?”
许瑶华:“就当休息一下吧,这几个月我也受够折磨了,休息几天也好。反正下周医生们就又上班了。”
木和风沉默了一下,说:“有什么办法不那么难受吗?你有没有试过什么情况下副作用会小一点?”
许瑶华知道她在关心自己,想让她不要为自己担心:“你以为是巫术啊?副作用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没事儿的,这么多次我都习惯了。”
结果她这安慰还不如什么都不说,木和风丝毫没有觉得放心一点,想了一下又说:“那你喝的中药有用吗?还吐吗?有没有用我教你的方法?”
许瑶华说:“你这个方法还是有点用,至少只要我喝得足够快,我的味觉就反应不过来,就不那么苦了。”
木和风还是觉得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闷闷地“哦”了一声。
许瑶华有意缓和气氛,岔开话题道:“大过年的,你就这么一个人在外面,大人不管吗?”
木和风无所谓地说:“估计那几头还在屋里睡觉呢,而且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也没什么值得他们操心的,顶多叫我回去吃个饭。在我爸妈眼里,我只要按照他们设想的路走下去就行了,其余的只要我不能为家里带来经济收益都是罪状。”
许瑶华连忙说:“不管他们怎样看,他们都不能代替你决定你的人生。你只管按照你心里认定的方向走下去,现在年轻,有输的成本,就该去试一试。如果你需要人来支持你,我永远在你身后,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许瑶华不逗比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至少这一番话很有道理,还一本正经得很唬人。
木和风很坚定地答应了她。
回到家里吃午饭的时候,果然这几个人才醒过来,午饭和早饭一起吃了。而且过分的是,只有木和风一个人在帮着外婆收拾,一群人吃完饭过后又开始稀里哗啦地搓起了麻将。
木和风和外婆坐着聊了会儿天,等外婆去睡午觉之后,也一个人到小房间里睡觉了。
这个觉睡得并不安稳,每个梦都是破碎的,每一帧镜头都连不起来,一会儿好像听见了许瑶华在电话里那种带有电流杂音的声音,一会儿好像又看见父母一起不知道因为什么斥责着自己,然后又有学校里的一些景象出现,一张张人脸从自己面前晃过。
一觉睡起来,木和风颇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整个脑子都是乱的。
然后她听见了屋子外面激烈争吵的声音,她一度以为这是自己梦里出现的声音,自己还没有清醒过来。
然而那声音无比清晰,并且是连续不断的,还伴随有自己表弟的哭声,木和风突然意识到这是真的,家里的人真的吵起来了。
其实家里有人吵起来是很正常的,本来几家人之间的关系就不是很好,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起争执,所以只在过年这两天聚在一起。但是木和风从小就听着这样的声音长大,本能地有些害怕,而且她更担心自己的外婆,老人家是最受不了子女不和的,不知道外婆现在怎么样了,她急忙跑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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