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房结上说情话

　　班长领着苏一果去停车场时，巧遇了戴院长一行人。被戴院长笑着调侃了一番：“小苏说和朋友一起走，我以为是中午那两个陪你吃饭的帅小伙，怎么一转眼，小伙子一个不在了，换成了漂亮的小姑娘。”
　　苏一果不知道戴院长何时看见，她与程文初张聪聪的，但这一行人里有几个小八卦精的。最大的八卦精沐子雨没来，可是回去难免要被她按住要求交待了。笑着回了几句，苏一果就和班长许英开车找了附近的一个咖啡店坐了下来。
　　“班长，来C市出差的吗？可以啊，你这才毕业多久都能自己开车出来公干了。”苏一果看见许英穿的明显是职业套装，想着应该是来工作，不是闲逛的，否则不能在医院偶遇。
　　许英笑着大方答：“车是公司配的，你们今天研讨会那药物，我们公司有部分出资。后续可能要在C市成立一个小子公司，我就一新来的，被先派过来打打杂，跟着学点东西。”
　　原来下午研讨会取消后，许英公司一起来的领导和其他员工有的坐飞机回了A市，有的则被送去酒店下榻，她是落了份文件，才回医院拿的。
　　许英又问苏一果的近况，虽然班级群里，大家偶尔聊天也都各自吐槽医院的事。但面对班长时，苏一果又忍不住提起护士这份工作的辛苦：“班长，我跟你说这医院护士真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听苏一果大倒苦水，许英笑着，眼神里却有一丝落寞。她端起手中的咖啡，明明加奶加糖了，可好像还是有点苦涩。
　　苏一果突然就住了嘴，转而找了别的话题：“班长不提我那些糟心事了，你呢？看你这气势，我觉得你过得一定不错，那你们公司在C市成立子公司，你会被派来这里吗？”突然转移话题的原因，是看许英虽然笑着，可人的眼睛是不会撒谎。苏一果很能感知别人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叨叨得医院、护士这些事，应该会勾起许英曾经的痛处、遗憾，所以她自觉失礼，怕再说下去许英难过，才赶紧问些别的事，来分散许英的注意力。
　　一年以前的五月，全国统一护士资格证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五班的同学自觉重新聚在大学固定教室，上了大学里的最后一场晚自习。黑板上写着护考倒计时，纸做的日历上贴着的1还没有撕掉。其实天朝大部分学校的护理专业，都是实习后自行在家复习考证。但a市医药科技大学的护理专业开设年份没有老牌学校的久，往前七、八年的资格证通过率在本科院校里都垫底，通过了的分数也不好看。这也是苏一果当年被补录的原因之一。护士证不过，只是没有资格从事护理工作而已，简单理解就是不能做护士。但毕业证不影响，说毕业证不发都是吓唬人的。a市经济发达，高校众多，而来医科大读护理的女孩子很多都是本地人，且家庭条件都不错。医科大那几年录取分数线较同水平的二本院校算是低的，简单说很多人只是来混个本科文凭，并没有打算从事这个专业。
　　实习期满，好多人在家复习根本读不下去书，在社会上实习一年心也散了。很多人不把考证当回事，自然考不好，学校领导心想这个专业这么办下去不行，也是在摸索中找寻正确的教育办法。后来决定，实习期满把孩子们都召回来，统一安排老师讲课复习一个多月直到考试开始。这也是苏一果她们最后考完试还能聚在一块的原因。经过一个多月十轮模拟考试，魔鬼般的训练，老师苦，学生也苦，所以班级里凝聚力都格外高涨。那晚不仅是苏一果班，很多班的同学都回来上最后的晚自习。因为今晚以后她们就不再是学校的学生，也不是住在象牙塔里的孩子了。
　　辅导员来看了大家，讲了些展望未来的话便离开了，让同学们在教室里上这堂“不用遵守课堂纪律”的晚自习。班长许英忽然走到讲台上，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说道:“同学们安静下，有些话我想对大家说。”本来吵吵闹闹的教室，就像平常打了上课铃老师来讲课，忽然得寂静了。很多人似乎知道班长要说什么事，连回了老家C市实习的苏一果，都隐约听人说起，班长在实习期间像是出了什么医疗事故，可想而知这事当时闹得多大。如今亲口听许英讲述出来，令人唏嘘。
　　许英就被分配在a市的儿童医院实习，她在学校是优秀学生，在医院里同样是令人夸赞的实习护士。直到她当时所在的科室，来了位特殊的病人，病患是个三岁多的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儿。家里原本条件尚可，但是这孩子患有先天的心脏病，随着长大越来越严重。医生曾经劝过孩子家里人放弃治疗，可是十月怀胎诞下的小生命要怎么舍得？孩子爸妈，带着这个宝宝辗转全国各地著名的儿童医院，看过无数的专家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摇头叹息……他们这次是从首都转回来的，那边得医生已经给孩子下了最后的病危通知书。并且劝说孩子父母，在首都耗下去对病情没有任何帮助，反而费用上更加高昂。那时候电子支付刚刚推行开，异地医保报销操作没有现在这么便捷，首都的日常生活花销尽管他们如何节省，钱也是流水一样花出去了。
　　事实上他们也真的没有钱了，孩子出生以后拖垮了整个家庭。孩子的父母辞去工作，到处求医病情没有得到任何好转，中间因为求医心切还遇到过骗子，家中积蓄花空，还欠了不少外债。现在是靠老人们的退休金勉强维持，已是山穷水尽。最后这对年轻的父母，听从医生建议，把孩子带回了老家C市。但让他们孩子放在家里，眼睁睁看着他咽气，他们也做不到。最后就送来儿童医院，住进来前主治医生、科室主任、包括院部领导亲自来谈话告知患儿病情的严重，让孩子父母做好心理准备。
　　住院前患儿的家里人都表示理解，他们说只是舍不得，想再多陪孩子一段时间。希望医生能帮着拖延一天是一天，总比在家里等死强，差点都要给主任医生下跪了。全科室上下所有人听到这个家庭的经历，哪怕工作多年的老医生护士都为之动容，无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待。可是很快，这份同情心就被消磨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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