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符咒水

　　夏季正午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柳阴直索性闭了眼趴在拂温长身后：“你们实习换多少层楼。”
　　拂温长看下后视镜，见没车跟上，放心拐弯：“18个月18层换完。每层不一样。”
　　柳阴直嘟囔：“那天使系呢。”
　　拂温长：“这我不知道，不过我有个同学男朋友是天使系的。到时候我问问。”
　　天使系虽然跟死神系一个学校的，可是这两系连对方上几年都不清楚。校长倒是希望他们水火不容，势不两立。毕竟最了解你的莫过于敌人。死神系一味的钻研业务技能，天使系只知道慈悲加持，死里背书。很长一段时间拂温长怀疑对面是一群秃驴跳槽来偷知识，上课不拿个木鱼都不尊重老师。
　　死神系恰恰相反。知识竞赛，能力培养，反应速度，生活着实精彩。尝尝引得那群书呆子爬窗瞧着，然后死神系给一个笑脸炫耀道。特别是最后实习开会，天使系看着他们手里的索魂，再看看自己怀里一本本实习报告流下羡慕的泪水。
　　“除去死神部，剩下17层可全不安生。比如你这大姐姐。”柳阴直心跳砰砰的。
　　拂温长却问：“你心跳怎么这般厉害，是晒的还是怎么了。”
　　柳阴直勾起嘴角：“应该吧，不太常出来，好像低血糖吧应该。”
　　拂温长还是动了瞬移，吓得后面那车一停，以为把人撞飞了，眨眨眼又什么都没有，嘟囔着：“奇怪，见鬼了。”
　　到广亿万，柳阴直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广亿万刚建成，五楼顶层有一个摩天轮，夜晚开了灯倒是不少人拍照打卡。对面一条街新开一家酒店，要说这维也纳也算是差不多大投资酒店，可是夏天正热着，也没几个人来这里玩，维也纳也跟着生意惨淡。只不过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维也纳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收拾装修招人一番。等到了秋冬，对面店铺也装好了，奶茶火锅烧烤店开了，灯光配上夜市，要是真碰巧撞上国庆冬至万圣元旦任何一个，那才叫百花争艳的热闹。可惜是刚开的一条街，比不得皇马那热闹。害，万事总有好处嘛。比如皇马穷的车挤车，这里想停哪里停哪里。实在是方便得很。
　　拂温长停了车，拿出遮阳伞：“给你打着。店在哪里。”
　　说是给柳阴直打的，可是却是这人在撑着伞。柳阴直：“有点远，在里面。”
　　拂温长解释：“一靠近她，枷锁总是重重压在锁骨上。可是她给我弄电影票，提前下班什么的，总觉得不好意思。”
　　“她头发有些问题，我用符擦了眼看的。”柳阴直倒是自嘲笑了句，“说起来，我还没有去过电影院来着。”
　　拂温长有些惊讶：“你也没去过啊。”后又转念一想，他这人的性子，会不会是因为人多。
　　“但是自己在家看过电影来着。”柳阴直倒是好奇了，“不是枷锁压在你锁骨上，是压迫感让你喘不上来气。”
　　拂温长挠挠头：“那以后我要多用点心。”
　　柳阴直：“大姐姐这事，我还要再看看，她不护理头发，头发是不会长这么好的。”
　　拂温长嘱咐：“你小心点，有什么事跟我说，不要硬抗。”
　　柳阴直一指前方：“那个。”
　　猫狗舍这次坐落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跟南都不同，同样都是最里面，可广亿万阳光普照，而南都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来气。装修风格和上个店一样，让拂温长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原地。
　　推开门，拂温长收了伞。拂温长抬手逗逗那小猫：“你怎么不午睡啊。”
　　柳阴直反而看都没看店里的活物，径直走向柳妈。柳妈给他们各倒了杯水：“孩子，你们这么快就玩一块了。”
　　拂温长点点头：“柳妈好。”
　　柳妈接下柳阴直画的符，贴到桌子下。这才一招手：“孩子过来吧。”
　　拂温长心想：倒挺讲究。坐下后，柳阴直开了个界。
　　拂温长有些疑惑：“这什么？怎么了？”
　　柳妈在界外面，听不到他们谈话。符围了两人一圈，柳阴直递给拂温长两片柳树叶：“擦眼，外面有东西。”
　　拂温长擦了眼转头看向门外，街上隐约显个人影。拂温长不放心，抬手又加了一层隐身。柳妈走进最里面打开猫笼，把猫放猫爬架上，让它自己玩。又拿扫帚扫扫地，猫很听话，在柳妈倒垃圾开门时直接钻出门去。
　　柳妈放下扫帚去追赶：“哎呦，小祖宗哎。回来，外面热死了。”
　　猫在街道门口随意乱窜，不负众望扒到什么东西上，又从半空中掉下。柳妈吓了一跳：“哎哟，宝贝，你疼不疼。”
　　只一瞬间，拂温长可以确定那团扭曲的空气是冥府的招数。柳妈抱着猫回店里，边走边嘟囔：“外面那么热，转悠什么呢。”一语双关警告道。
　　柳妈进了店，关上门，从猫爪子里捏出一根头发。柳阴直解了符，柳妈递给他：“是人。”
　　柳阴直递给拂温长看，那根枯糙的白发让拂温长摸不着头脑。摇摇头：“上了年纪的死神部一律撤职养老。”
　　奶奶也是上了年纪才一直家。不过，在特殊情况下还是会请他们出山。就是世界大乱，鬼魂附身，大鬼小妖，镇不住再请他们出来帮忙。不过，目前为止，这种情况还没有发生过。老周那样的，再抱几年保温杯就可以光荣回家抱孙子。
　　柳阴直把头发在手指上缠了缠，玩弄研究着：“是死神不假。”抬眼问拂温长，“一楼柳妈已经弄干净了。有什么也躲去别处了吧？”门外日头正毒着，柳阴直懒得抬眼看。提醒拂温长，“这是你管辖的区域，接班的时候有交代什么吗？”
　　拂温长摇摇头：“她什么都没说，好像就是换个地方。”
　　“这就难办了。”柳阴直。
　　拂温长一直待着学校，对职场上一窍不通，交接班也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这还是在本地实习，那些在外地的估计更呛。
　　柳妈问了句：“隐身符和隐身咒的区别大吗？”
　　柳阴直抬眸，拂温长转头，两人对视一眼。柳阴直两指夹符往脑门一贴，拂温长不动声色隐了身形。两人虽说是毕业生，可也是学校在学校排名上榜的，眼下也未见空气扭曲。
　　柳妈对着桌子叹了口气：“你们二位不分上下，外面那团跟你们可差远了。”
　　“柳妈。”柳阴直站在楼梯上。
　　柳妈抬头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我都没发现。”
　　“喵！”拂温长站在门口，突然显了身。猫正在猫爬架上爬得开心，见眼前突然窜出来个人，惊得炸毛。
　　柳妈再一转头：“哎呦，发现什么没有。”
　　柳阴直走下楼梯：“二楼向上受日光照射，咱们去地下停车场。”
　　隐身前还在柳阴直手指缠绕的发丝，眼下已经在拂温长手里攥着。拂温长有些犹豫了。有柳阴直的帮忙他十分感谢，可是地下车库阴暗，他不太敢带他进去，万一吓到他怎么办，万一让他看见什么，把病情加重怎么办。在柳阴直身边，跟他说点话，开点心就可以了。带他危险的地方，他还是不太敢。
　　见拂温长没说话，柳阴直一歪头：“怎么了。”
　　“我……”拂温长攥紧发丝，“身边带着人被死神看见会扣学分的。”
　　柳阴直眼里倒是有些小失落：“还有这规定啊，你们学校真麻烦。”

　　“我还镇过三只僵尸。”夜色里柳阴直骄傲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十六七岁连镇三只僵尸，思维敏捷，身手矫健，不带出去历练历练可惜了。不管是什么给了他阴影，至少目前自己不敢让他受任何刺激。多来找找他就好了，收魂指不定遇见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是不要脏了他的眼。
　　拂温长抬手摸摸他头发，轻声道：“我下了班来找你。”
　　“你多加小心。”柳阴直还是不放心，拿出传送符放在拂温长手里，“不管你处于什么境地，只要你想离开，传送符都会把你送到我这里。”顿了顿，“不必思考我，主要你想离开那里。”
　　瞬移比起穿送符可是差一节。瞬移若是被其他死神打断，那便是功亏一篑。可传送符不会，它的传送不会被什么东西打断，比瞬移更快更安全。拂温长再不济，也看出来传送符不是用普通朱砂写的。小小年纪想得倒多。低垂眉眼，嘴角荡起笑：“你费心了。”
　　柳阴直抬手锤了下他肩膀：“你以后控制点，扎着头发还摸我脑袋。发型都乱了。”
　　“好好好。”拂温长连连点头答应，收了符隐了身形。
　　猫又看眼前那人突然没了，两眼一抹黑肚皮朝上躺在猫爬架上不动了。柳妈笑着把猫抱起，轻摸着毛。缓缓道：“冥府管的严，可是也没见工作效率高起来。”转过身将猫放进笼里，“一群空架子罢了。”
　　柳阴直负手站在阴影里，垂下眼：“只管收魂不管尸体的甩手掌柜。”
　　地面柳妈已经清理干净，只要把地下的抽出来，就安全了。广亿万商城刚建成，入驻的店铺也寥寥无几，眼下地下车库内空空荡荡。
　　拂温长动动脖子，嘟囔着：“还好没人，好办事。”
　　“对啊，没人。”一道男声缓缓回了句。在空无一人的地下车库内回荡，这可真是够惊悚的。堪比恐怖片走夜路有人叫自己回头肩上直接少一盏灯。
　　拂温长面上没变化，还散着步继续嘟囔，无视这个声音：“这里停车还不收费啊，真好，造福老百姓，下次把车停这。”说着，慢步四周环顾着车位。
　　他每走一步，地下车库便回荡一声，随着他走的步伐越来越慢，眼前右拐过弯下个十字路口便更长。索魂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机在空中抛起又接下。在第四个十字路口处，拂温长停下脚步。
　　意味不明勾起嘴角：“有意思。”走回进口，现下显现在他眼前并不是进来时的收费站，而是一个十字路口。不用侧头都知道，下一个一定还是十字路口。
　　一路右拐到最后却看不到最开始的进口。大白天还能遇到鬼打墙，拂温长觉得自己还真是幸运。收了手机，抬脚间枷锁疯了般闪烁。拂温长顺势抬手间枷锁化为铁链缠绕在手臂上。
　　索性也不装了：“不陪你玩了。”
　　枷锁围了自己一圈，在周身布下结界。拂温长单膝蹲下两手剑指在地上画了两个小圈，收了手起身，两圈齐齐分为四个。此刻对应着他所处的四条路。闭眼冷声道：“去。”
　　四个光圈各司其职，分头向自己方位飞去。各自又都撞上十字路口，又都各分四个继续飞向尽头，又再次撞见十字路口，一路分一路飞，却都没有撞上对方。拂温长没耐心陪它耗着。睁开眼，瞬间光圈化为链圈分开成铁链，链条从四面八方涌来接上，在车库内布下天罗地网。
　　“哈哈哈哈哈。”那声音在车库内回荡着。“别浪费了，留着成为我的养分吧”
　　拂温长身周铁链环绕自己转动起来，杀得周围黑烟弥漫。见了这架势，那声音夸赞道：“哟，倒是挺聪明。”
　　“不知是哪位高人座下。”这声音从地下传来。
　　“用什么炼出的法器。”又一句从背后冲来。
　　“小子，何时能出去啊，我实在好奇得很呐。”声音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
　　“看不出来啊，下这么狠的阵，真是卑鄙。”连着前几句在拂温长周边环绕着。
　　“你开鬼打墙，我布天罗地网。”拂温长两手背后，缓缓道：“礼尚往来。”
　　一方位似乎是受魂影响，铁链上闪出红光，要是那死魂敢乱蹿，烫的它灰飞烟灭。那魂倒是机灵，往地下窜去。拂温长开口挽留：“你要是真到土里，不知道多少年才能修养过来。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闻言，死魂一僵。铁链顺势缠上，困得它无处可逃。即使身处这般境地，这魂也没有打开鬼打墙的念头。拂温长把它拉到身边才看清，它不是完整的魂，倒像是吃剩的死灵。黑呼呼一坨，索魂吸他都恶心。道行也没多少，就这么耀武扬威。
　　“这般残灵，还妄言吃死神。”拂温长托着下巴打量，点点头夸赞，“不错不错，是个有理想的灵。”
　　“你什么身份，敢这么跟我说话。”那有理想的灵恶狠狠骂道，“赶紧把你自己献给我，不然咱们都别想出去。”
　　拂温长围着他走了一圈，像观赏物件一般：“咱们合二为一就能出去吗？”一抬手对着枷锁下令，“枷锁，把它收了。”
　　枷锁铁链迅速收紧，那有理想的灵见了这架势拼命挣扎着：“别别别，千万别。”枷锁依旧没有停下，也没有吸收它。那有理想的灵破口大骂，“你这破铁链收的倒是紧！那你收我灵啊！你个怂比！”枷锁听了这话火冒三丈，气的收的更紧。拂温长没拦着。那有理想的灵依旧嘶吼道，“你收啊！没胆子吧！死神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没办法了吧！活该你被被困在这里出不去！气死你！别说你了，我都多少年没出去，你在这里跟我作伴吧！”
　　拂温长倒是没有生气，十分冷静：“把界打开吧。”
　　有理想的灵咬着牙：“我们同归于尽。”
　　话音刚落，一道符嗖嗖闪过拂温长眼中。来时的进口显现在眼前。
　　柳阴直周身被符环了一圈界，缓缓走来：“你配吗，”
　　那有理想的灵一个激灵眨眨眼，环顾四周一脸懵逼：“方才啥玩意飞过去，那黄不拉几的是啥！”一个激灵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打开。”拼力嘶吼道，“不可能，我都没能出去，这不可能。”
　　柳阴直抬手一张符贴上：“吵死了。”
　　拂温长道：“你……”
　　“哦。”柳阴直摊手，“鬼打墙任何东西都发出不去，只能外面的人打进来。”
　　拂温长恍然大悟一拍手：“你锤我那一拳！这次贴的什么。”
　　柳阴直倒也没瞒着：“追踪符，突然断了联系，肯定出了事。”
　　这有理想的灵出了鬼打墙，跟见了光似的，瞬间缩小一圈。拂温长问了句：“你真身是什么。”
　　柳阴直：“你几岁了。”
　　拂温长：“你有白头发吗？”
　　柳阴直：“你有媳妇吗？”
　　拂温长：“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柳阴直：“你带进来多少人。”
　　拂温长：“你怎么不说话。”
　　这有理想的灵有苦难言，憋得眼泪都出来了，挣扎着直哼哼。内心一万个草拟吗奔腾：你俩上下嘴皮子一碰，突突突跟机关枪似的，嘭嘭嘭说的倒轻巧。倒是给我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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