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集院颂

　　轻薄樱花性，恶名未必真

　　只要芳一骆歆去上城，我便会选择早归。
　　我会先去十六夜的住处强迫她和我一同吃饭，然后再拉着她到湖边小宅，陪我一起等待二人归来。
　　十六夜最开始是抗拒的，后来也成了习惯。原因不是因为她想搭理我，而是因为骆歆芳一。
　　因为我们发现，二人每次回来都有伤。
　　芳一很乖，即使受伤也是离开金主房间后，再选择传送回来。有时候这短短的步程，直接导致了伤势的加重。
　　“我先带芳一去后院，你等等骆歆。”
　　芳一倒在大厅，十六夜快步抱起，冲我打了声招呼就消失了。
　　“切，芳一真是个宝贝。”
　　骆歆在二人消失后摇摇摆摆进了房间。我打量着他，除了通红的脸庞，似乎一切如常。
　　“我也在等你锕。”
　　“哦？霄哥，你看我好好的，可以去休息了吗？”
　　如果骆歆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的话，那迟早有天被他玩弄在股掌间。我拦住他的去路，再抓住他的手，一把拉进怀里。
　　“霄哥，你不是说过不碰我了吗？”
　　骆歆呵呵一笑，转身搂住我的颈子，在我耳边暧昧地吹气。
　　“谁叫你每次回来，身体恢复时间需要那么久呢。”
　　我的手从他的腰拂到肩，看着他苍白的嘴唇，额间冒出的冷汗，心知果不其然。
　　“伤哪儿了？”
　　我拖住他失力的身体。
　　“骨头碎了吧，哦，对了，腰上还被踢几脚，上腹也有些疼。霄哥你抱轻点，这可是在加重我的伤势。”
　　“为什么招惹他？”
　　第一次见理事长时我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个善茬，甚至我心知，若论狠毒果决，理事长绝对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可怖的。
　　“谁说我招他了，我就尽职尽责而已。”
　　“小歆。”
　　“嘶，我是真疼。霄哥，你抱我去睡眠舱如何，嘻，要公主抱哦。”
　　“现在是进睡眠舱的时候吗？我先带你去芳一那儿。”
　　“不要，涂了药了，先睡会儿，明天再去泡也可以。霄哥，要抱去我房间，不许用传送！”
　　这个时候还这么任性，等等……
　　“药？”
　　“理事长有些奇药，能让表皮快速愈合。至于骨头嘛，肯定要长得慢些。不过如果真的伤得重，院主会来接我的。理事长让我自己回来，就证明这些伤不会要命的。”
　　骆歆说完便打着哈欠，将脸埋进了我的胸膛，直接睡了过去。
　　我最终选择听从骆歆的话，将他放进了睡眠舱。在营养剂从后颈顺利输入他体内后，我将室内灯光调暗。刚走一步，手被拉住。
　　“陪我。”

　　再醒来时，骆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睡眠舱爬出，睡到了我的怀里。我有些无奈，骆歆的肆意虽在我眼中是优点，但有时我真怕这点会要了他的命。
　　将他揽进怀里，一摸额头滚烫无比，我不再犹豫迅速去了灵泉。
　　远远便见着十六夜靠着樱树闭着眼在休息。将昏睡的骆歆放至芳一身侧后，我在十六夜身边坐下，见她未睁眼，我握住了她的手。
　　“骆歆伤得不重。”
　　“嗯。”
　　我知道她已经醒了。
　　“十六夜，明明欢爱是件愉快的事，为什么总要这么粗暴呢？”
　　“权威从来伴随践踏，已经属于自己的物件，如何磨损依旧属于自己，这难道不是更能证明驾驭和威严吗。”
　　“可他们是人。”
　　十六夜似乎特别疲累，头一歪靠在了我的肩上。我知道她每次从秘境回来，这样的状态往往会持续很久。
　　“你想问什么？”
　　十六夜的长发扫过我的颈项。
　　“你究竟在找什么？”
　　即使问了，我也知道她并不会理我。正准备去看看骆歆，没想到十六夜居然答了。
　　“被我弄丢的人。”
　　十六夜的话题没有继续，因为骆歆早已睁开眼笑嘻嘻地看着我们。我低头一看，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抽离了。
　　芳一也醒了，和骆歆不同的是，他默默从池里爬出，呆呆地看着我们。
　　“芳一，下次那边不用去了，我去回绝。”
　　十六夜恢复了常态，边说边用厚厚的毛毯包裹住了芳一。
　　“院主，我没关系。”
　　芳一摇了摇头，表情认真。
　　“我觉得这样很好，我想去。”
　　成年不久的芳一，依旧没有学会完整的表达。
　　“诶呀，有什么关系，芳一想去就去嘛。咱们这儿有灵泉，死不了就能活着。霄哥，抱我。”
　　骆歆伸出双手，我无奈摇头跳进池里，将骆歆抱了起来。
　　后来芳一的金主换了，不是我们换的。

　　芳一那天回来，身上依旧有些伤，但伤之外又有咬痕，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不是先前的主顾。
　　因为那日十六夜反常地去了上城，回来时也没有到我们的住所。
　　其后我才知道，芳一遇见了血族。
　　从女客那里知道，这座城里居然还有这样的种族。芳一身上不再有伤，但是他的梦境却让我无比忧心。明明我和这个世界的人根本没有关系，短短时间却因为芳一骆歆又或者十六夜牵上了太多的情绪。
　　我已经习惯等待十六夜从秘境归来，尤其是那日看到她倒在血泊之中后。
　　“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有压抑不住的痛苦，脸上青紫嘴唇上满是咬痕。
　　“十六夜！”
　　我冲上前想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我听到了滋滋声，空气中有腐臭。十六夜已没有力气，手一拉便将上衣解开。
　　“割了它。”
　　我这才发现她的后背上隆起了拳头大小的肉瘤，此时正蠕动着逐渐扩大。可怖的是那肉瘤分明长着人的脸，细看下五官却在不停移位，扭曲狰狞实在看不清样貌。十六夜越发痛苦，那肉瘤就越发膨胀，似乎马上就有东西要从那团肉中破壳而出一样。
　　“快！”
　　在我惊愣之时，十六夜一声怒吼，声音已是痛楚和抗争的纠缠，撕裂般的恐怖。
　　我不再迟疑，抽出古剑一刀刺了进去。没想到那人脸下居然伸出了手，和我的剑对峙拉锯。这人脸肉瘤不仅有意识，甚至还有极强的求生欲，我甚至能听到它尖锐的嘶吼，以及对拔除它的诅咒。
　　“杀了它！”
　　十六夜咬着牙，按住我的手，合着我的力狠厉一剜，鲜血四溅，肉瘤离体，溅落地面。只是那肉瘤落地后又飞快站立，我握紧古剑准备再次迎战，直到那肉瘤冲我们“咯咯”一笑，最终四散而开。
　　十六夜力竭已气息微弱，我划开手环准备将她带去灵泉。
　　“没……用，带我……回房间。”
　　她按住了我的手，眼里满是请求。
　　“……好。”
　　十六夜见我应了，终于闭上了眼睛。我将她抱入怀里，切换着传送位置。
　　传送间，我陡然回神，随后心惊，那张脸分明是……

　　第二日是骆歆的出格日，十六夜很早就起了身，我在软塌上看着她冰冷的脸，除了血色不足外似乎一如往常。
　　“昨天谢谢你。”
　　“我以为你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你帮了我的事我会记得，至于你后来趁我气虚抱了我这件事，我会当做没有发生。”
　　我失笑，看着十六夜披上外衣。
　　“如果我说我以后可能还有冲动呢？”
　　看着十六夜拿起木梳的手停滞，我忍不住乐了。一跃而起接过木梳，继续为她梳理。
　　“肌肤相亲从来不能代表什么。”
　　“那是十六夜你的理论。”
　　我将她的头发束成东方的模样，看得痴呆心里生了幻想。
　　“十六夜，如若你愿意……”
　　“青霄，我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十六夜将我的手拂开。
　　“去看小歆吧。”
　　我后来才知道，骆歆原是那个比我更早等待十六夜归来的人。

　　那场大闹后，芳一骆歆各自被带走，十六夜尚在秘境，我第一次怀念起以前的世界。
　　不久，十六夜带着骆歆回来了。等骆歆痊愈，芳一也回来了。
　　芳一远远看着骆歆没有靠近，还是骆歆蹦跶着过去抱住了芳一。
　　“小歆，手和脚？”
　　“没事儿，泡了几天早就好了。你呢？那个伯爵大人带你去了哪里？”
　　骆歆像是久别重逢一般笑嘻嘻，就像K的施虐从未发生过。
　　“去了好些奇怪的地方。”
　　芳一的脸上出现我们从未见过的表情，像是喜悦又像是恐惧，他的眼眸有我们不熟悉的色彩。
　　我看向十六夜，发现她的表情同样充满忧虑。
　　那天晚上，骆歆提议一起赏月，说难得他从理事长那里顺走了一堆甜点。
　　骆歆驱使着行尸在月下搭起桌，又拉着芳一和他一起穿上了和服。那两件和服红黑相间，主色错色相加。骆歆着黑色红纹，芳一着红色黑纹，二人各拿两扇，互相抛掷，一舞起，若双生。
　　我支起炉，暖了酒。
　　十六夜一杯接一杯，脸庞被酒气滋润泛着红气，竟柔美了许多。
　　“院主、霄哥，我们好看吗？”
　　一舞毕，骆歆拉着芳一凑前。我将暖好的清酒递了过去。
　　二人接过，一饮而尽。
　　看着骆歆魅意荡漾的脸，和芳一面无表情的脸，我心里忽然一个激灵。
　　手里的杯子落到了地上。
　　不，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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