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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出雾
福地里头天亮的早,朦朦胧胧地细细透着点光,只可惜冬日里头日头难见,天亮了半久,身上也不见暖和。
闻祈昨夜因着孟家夫妇的照顾,早寒他倒是避的及时。现下,他已然在孟家吃上了热乎乎的早点,与孟父母左右说着家常,这模样倒不像是才来的客人。
早饭过后,孟俅照例往学堂赶去,不曾想闻祈早早地就在门口候着他,两人在门外送别后,莫名其妙地个给个塞了些甜果子,又不说话,也不爱看着对方。
这天寒地冻的,冻的人手红耳热,忍不住攥紧了身上的厚袄。
门口车夫怕冷,都不想探头出来看看情况,一个劲儿地赶着孟俅走。
一去二回地,小书生总算是出门了,小门神也终于感到了那寒风偏心的爱,为着避嫌,不好使些技俩,只得缩着身骨,一头钻进暖屋里头。
昨夜发生的事不寻常,为了不引起恐慌,闻祈和孟俅没有让旁人过多知晓此事。
闻祈昨夜不放心,还暗下遣了纸人去探查,但做小伎俩的人留了心眼,竟是没有留下半些蛛丝马迹。正值多事之秋,闻祈不敢马虎,还是乖乖给师父捎了口信,随着手中焚纸焚没,香山道暮钟震响三声,和沐知会。
香山道修士随和沐令,随舟往福地,等候闻祈示令。
青山出雾,天沉如墨,倦怠的鸟儿归了巢,恍恍间,这小小一方天地,竟像是没有了生气……
风过无声,想也是在躲着些什么,它走的匆忙,再停时,已经到了另处。
苑南这天同往常别无二致,依旧是人来人往,车马不停,热闹的很。不过也奇怪,这天说变就变了,翻滚的云浪逃命似的席卷而来,顷刻布满苑南,原本亮堂堂的天,此刻被那沉而厚重的昏暗不由分说地狠狠压了下去。
街上的小摊小贩开始悉悉索索地收拾他们的摊子,轻便身家的躲的躲,散的散,那些有着大家伙的总觉得还能再捞一笔生意,就地撑起了天大的伞,严严实实地护住了他的身家,生怕那来势汹汹的雨浇坏了他们的生意。
路上行人加紧了步子,道上车队缩进了客栈,大家自顾自地怕着这场雨,恐着这声雷。
可惜,天公无情,道上脚声四落,雨声顷刻而随,一霎间,脚声,叫喊声,雨声,雷声……声声不绝,方才才静下的苑南又热闹了起来。
人们紧着关门闭户,躲雨消灾,可天不随人愿,那狂吼的大风怎么可能让人们那么轻易地安心躲着。
雨水落地又瞬间飞溅而起,跳跳脱脱地,胡乱个没完,自然而然地沾满了那飞驰而过的马。
马上人一手举黄旗,一手持缰绳,在马道上疾风而过,马蹄乱踏,雷声轰鸣,按理来说,人的声音该被结实盖住了,但马上那人却声声震耳,他道:
“紧急军报,众人速速退让!
紧急军报,众人速速退让
紧急军报,众人速速退让!”
三声急令,震平了马道,行人避马如避雨,慌忙逃窜……
苑南百姓不敢逾矩,大门不迈守在家,只悄悄开了扇小窗,盼得邻里街坊去探一探,那究竟是多大一事。
不过好事不敲门,那自个敲门的,也许算不得什么好事。
只是还没等苑南其余百姓的窗关严实,苑南与坊北最近的那户就“如愿”听到了些响动,他们听见自家的门有人在敲,一声一声的,在挠人的心,家里头的男人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一手抄着斧头,悄声去开了门。
门不敢开大,就留了条缝,男人放眼在那缝里瞧,其实门外也并非什么洪水猛兽,只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她手上柱根木头,也只有一根木头,摇摇晃晃的,支撑着她自己,再多的,可能就是她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了。
女人命至于此,好不容易瞧见生路,二话不说就屈膝跪求,什么体面,什么尊荣,在生与死面前,不过是轻如浮纸,落在地上,人不想瞧一眼,甚至还会再踩上几脚。
女人可怜哀求至此,男人也不忍,伸手接济了她一次。
可那扇门一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合上了,后续几天,苑南与坊北的交界处骤然多起来了许多难者,他们都和先前那个女人一般,一样的可怜,一样的哀求,他们成群地俯身在男人的家门,像噬人的猛兽在威胁着男人,男人害怕了,家里头的存粮可救不了那么多人,还有家人要养活,他不敢再开善门,他只能躲在家里,而延续下去的几家也同样家户禁闭……
此刻的百姓不敢再开窗门,甚至不敢再往西北看去,因为那边难闻的硝烟味在漫过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西北那边的繁荣贸市,而有可能是一具具残破的身躯和满地的血水。
苑南开始躁乱了,笼在百姓头上那暗沉沉的天不知何时才会亮了……
有些富贵人家想逃到福地去,可不曾想,就是福地也染了上惧怕,天连阴数日,日头躲着不出,整夜整夜的昏暗,整宿整宿的寒风,那不安与不详就如同瘟疫一般悄无声息的传开了。
祸不单行,闻祈在天黑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香山道的消息了,就连那些派来与闻祈相应的修士也一同断了讯息。
“闻祈。”孟俅在叫回那失了神的门神。
“嗯?你回来了?”闻祈应道。
“嗯,天象古怪,先生怕有什么事就先让我们回来了,你怎么不进去,父母他们呢?”孟俅急着进门,问得匆忙。
“阿肆!”
“母亲。”
孟俅忙扶过脚步急乱的母亲,细声安慰着她。原是这怪天象也恐着了孟父母,放下了手中的活,赶回家里望早些见着孩子,现下顽童归家,孟父母才是安心。
孟母赶忙带着两孩子进屋,边走还边说道:“阿肆怎么才回来,我和你父亲怕的紧,早早就在屋里等你,就是闻公子不放心,回来了不进屋,偏要在外边等你。”
孟母此言许是无意,不过是闻祈觉着孟父母年迈,外面天寒怕伤着老人家身骨,便要自己独去外面侯着,可真当这话说出来了,就总有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两人皆是一愣,毕竟孩童游戏时总是不肯认输的,两人现在在比谁更年幼呢。
不过,近在眼前的獠牙对孩童游戏可没有兴致,它们更爱重孩童长大后的利爪,看看那背后的锋利,够不够划破坚不可摧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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