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池苏）

　　苏文谦对此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只觉得血直冲耳后，脑袋嗡地一声就空白了。然而池铁城的力气大得不正常，他使劲推推不动，偏头又被捞住后脑勺固定住。一时间又气又急，眼角溢出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铁城似乎吻够了，终于放开了他。苏文谦得空一脚踹过去，同时自己从沙发上滚下来，抄起冥剑，两头狼感应到他的愤怒，伏底身子咆哮起来，身躯赫然膨胀了两倍大。

　　“滚出去！”他半蹲在地上胡乱擦着嘴角，眼睛泪汪汪地又慌乱又羞愤，就快要哭出来了。
　　看得池铁城心疼极了。
　　我在干什么？他内心比苏文谦还震惊，我干了什么？他问自己，我怎么可以？但是那股恶狠狠地畅快感又让他飘飘然。完了完了，他想，我不该来这里。

　　“愣什么愣！给我咬他！”苏文谦气咻咻地吼了一声，两匹狼当真扑了过来，但它们也是干打雷不下雨，并没有真的下口，只是把池铁城赶了出去，顺便关了门。
　　“养你们有什么用？”苏文谦气得踹翻了茶几，然后一把拉开窗子说，“滚！都给我滚出去！”
　　两头狼萎顿下来，听话地化为鸟群飞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苏文谦一个人，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抱着头，听自己砰砰地心跳。
　　守了二十五年的初吻就这么没了，真是死也没想到会是这个人，为什么？为什么？抓破了脑袋都想不通为什么。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这样？
　　似乎嘴角还残留着那个人的味道，他摸了摸，整个人都恍惚了。

　　坐上大巴车的时候他还是恍惚的，上车差点坐错了位置，下车差点儿拿错了行李。到飞袅渡得先去云县，再转县际小巴，在高速公路中途下车，翻过栏杆步行差不多十里。
　　苏文谦差一点忘记了下车，还是售票员不屈不挠地问了他三次才把人赶了下去。
　　“挺漂亮一小伙儿，怎么脑子有点不灵光呢。”售票员大妈如是说。
　　这一路怎么走过去的他也不太记得，直到远远看见岳山带着两条狗等他的时候，才回了魂。
　　“妖仆一到，我就知道苏道友要来了。”岳山夸张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劈手去抢他的行李，“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苏文谦勉强一笑，跟他转出竹林。
　　飞袅渡是古渡口，两山之间的大河在这里最为平静，水面宽阔平坦，乍一看还以为是湖泊。
　　岳山的家就在渡口旁边，普普通通的三间瓦房围成小院，一侧临水，一侧种菜。
　　“嫂子呢？”苏文谦看院子冷冷清清的，问。
　　岳山咧嘴嘿嘿一笑，“去县城陪孩子了，今年高三，重要。”
　　除开道髻，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中年农民，只是目光略微深邃。
　　然而他其实也是个奇人，据说他智商奇高，出身又好，很小就考入清华少年班，一路披荆斩棘读到博士后突然宣布说他要修道。你说修道就修道吧，他又不去拜师授箓，自己跑到飞袅渡结庐而居，把道家著作读了个遍之后开始专攻符箓法阵。
　　这顶尖的读书人研究起东西来是不一样，只十年，他就在符箓领域一骑绝尘。
　　然而到这个地步，他又突然娶妻生子，妻虽然愿意陪他待在这荒山野岭，但无奈孩子要读书，就又一步一步沾染了俗世。

　　岳山细致，准备已经做好，所以苏文谦一到就接过小刀割了手指，用血把命烛灭了。
　　“灭了好啊灭了好。”岳山看着烛蕊的青烟欣慰得直点头。
　　然后他在小院里摆了两把竹椅，燃了一堆火，丢进去几个土豆，苏文谦便坐下去，和他一起看落日余晖。
　　水面有野鸭子嘎嘎地叫。
　　“你为什么要跟嫂子在一起？”苏文谦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当年所有人都说您是符箓大家，青城山要拜你入观，您却激流勇退说要结婚。”
　　岳山淡淡地笑了一笑，“其实就是有一天，我跟她走在路上，晒着太阳，突然觉得这人世间没有枉来一趟，就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共度余生。”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岳山用跟树枝翻动火里的土豆，又说，“这人啊，再独立再强大，也终究会遇到一个人。你会发现，他点亮你生命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你对他的执着也和别人不一样。那就是这个人了。”
　　苏文谦默默不语，等到夜幕真正降临，才把锁灵囊拿出来给他看。
　　岳山看过说确实是丢了一魄，还是最要紧的伏矢，如果找不回来，曹师兄下辈子就只能做个流着口水的痴儿了。
　　苏文谦虽然与曹师兄不合，但也不能真的让他永生永世当个傻子。
　　他又借了岳山的东西卜了一卦，卦象西北，看来这趟是命中注定了。所以借宿了一晚后，苏文谦踏着晨露就又走了。

　　时间倒退回去一天，三百公里外的松江市。单棱觉得师父今天不太对劲，确切地说是从昨晚回来之后就不对劲。
　　开车的北伐说，师父从苏文谦家里出来就铁青着脸，但偶尔又阴阳怪气地笑一声，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
　　今天单棱花了好大力气找出那个卖家，池铁城居然也兴趣不大的样子。
　　“让和尚来审，别弄死就行。”他这么说，和尚虽然攻击性不强，但他特别擅长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下午就出来了结果。
　　“他说那鱼确实是自己弄的，但药是从自己二舅姥爷手上弄的，目下已经用完了，二舅姥爷又联系不上，他是个老牧民，居无定所，要找他只能去内蒙的草原瞎撞。”
　　“牧民也有固定的牧场。”池铁城摇晃着手里的小瓶子，瓶底还有一点浅红的残液，即便是一丁点残液，里面蕴含的灵力浓度之高也让人叹为观止。
　　“值得去一趟。”
　　“你是想……？”单棱有点明白。
　　“如果有如此高浓度的灵力，说不定能彻底治愈……”三年了，池铁城罕见得觉得看到了一丝希望。
　　一番安排后，又摸了摸眉心，道，“单棱订机票，和尚冷樵收拾行李，北伐跟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立马就出发。”
　　“师父……”单棱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要去师叔家里？他早上已经走了，最早的那班车，目的地云县。”
　　“什么？”池铁城勃然大怒，“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跟我汇报？”
　　没等单棱回答，又拿起帽子，急匆匆的样子，“北伐跟我去飞袅渡，其他人先去内蒙，我们在那边会和。”

　　然而等他到了飞袅渡的时候，苏文谦早就离开了。
　　“池道友！”岳山特别激动，拉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无比唏嘘，“一别五年啊，三年前苏道友说你死了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他坚持啊，我就说肯定找到你了，不然他怎么会主动灭了命烛。”
　　“什么命烛？”池铁城渐觉问题所在。
　　“啊哈，老夫自创的不离阵。”岳山双手插腰，“上穷碧落下黄泉，就是还有一丝魂儿在都能给出位置，就是精确度不高，只能定位到方圆十里”
　　“为什么用命烛？”
　　“因为启用一次就要耗费十年命数呀。”岳山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还去拍池铁城的肩膀，“你这个小师弟够意思呀，每年都来一次，看看你还在不在松江。”
　　池铁城如五雷轰顶，闭了眼，拿手捂住额头。
　　一次十年啊苏文谦，你有几个十年啊，敢这么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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