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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辣又呛的芥末
“江皓飞,我今天非灭了你!”
***
周奕天乖乖女的皮囊,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但凡有人让她有那么一点点不顺心,只要可以,必定反着来。
谁让她心里不舒服了,迟早逮机会还回来。
“小女子报仇,二十年不晚。”
美术课一整天,无视江皓飞的电话和信息。
上班整整一天,除了必要工作以外装装样子,无视他的存在。
下班后,还特意送给江皓飞一幅画,上面是面部扭曲奇丑无比的他,并约了时间,江边咖啡馆见。
江皓飞现身在江边,周奕天也没跟他说话,故意看着对面大厦的霓虹灯光默默不言。
直到他无奈笑着,叫出小时候的称呼:“天天,我是小锅锅。”
桥塔上的灯,在他身上铺了层光晕,她看到,年少时的他来了。
“我原本没打算逗你,但这么多年不见,总得拿点见面礼,反正你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我?”
咖啡馆的露天场地上,两人坐在桌子旁和解,已入十一月,深圳的冬天虽然不冷但也有点凉,周奕天身上穿了件卡其风衣,怕冷的她加了条围巾。
人不少,不喧闹。
是她喜欢的地方。
耳边响着怀有思念感的音乐,不免怅怀。
当年矮她半头的少年,已经高出她的个头,褪去稚嫩青涩,有了生活中的阅历成熟。
周奕天:“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像,可又记不太清,后来我试着问过别人,好像都引起误会了,那天在同学家做客,他还跟我说,让我直接问,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就问了,这一问不要紧,还是以前的德行一点也没变哦!”
“不要毁我一世英名。”虽然是事实,但江皓飞还想挣扎一下。
以前倔强的小女生长大了,身上有种清冽安静的疏离感,一举一动散发着悲悯的文艺气息,好似有着多么苦楚的过往,莫名另人心疼。
他记得她小时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如果不开心,就一个人找个地方坐很久,不管他围绕着说什么,她都能一个字不说。
每每都是,他厚着脸皮去惹,她忍俊不禁,连生气都会气笑。
“你还有英名啊?哦对了,有,你的那些英名我要是列出来,那些宝贝楠楠什么的,还不得喝了大醋缸?我跟你说,碰到合适的就收收作风,正经一点,老大不小了,你这样哪有女孩子敢嫁你。”
“没事,没人要你要。”
周奕天就纳闷了,好像什么话都能从他嘴里若无其事的说出来。
“我可不要,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上次在你办公室的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
“不是?那你们还……”之后的话,周奕天有点说不出,反正不管她说不说,江皓飞都明白她的意思。
“我都跟她说过了,我不打算结婚,她不听我有什么办法?大概有些话,她当真了吧。”江皓飞说着,把两条胳膊展开,懒散略显疲惫地搭在沙发上。
“你要是不打算结婚,就跟人家保持点距离,当朋友相处就好了。我也没想到,你们从哈尔滨搬走之后,来了南方,如果这次我不来小姨这,或许,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是啊,从来南方以后,我一次也没回过北方,你今年28岁了吧?为什么还没把自己嫁出去?是没人敢要吗?”
周奕天朝他抛个白眼:“不想结婚,一个人挺好的。”
“打算跟我一样?”
周奕天摇了摇头,拿起温热的咖啡:“你还没结婚的原因,可能没遇到那个想让你走进婚姻的人,毕竟,26岁不着急,而我不一样,28岁的我再过两年就30岁了,30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我总觉得,一旦步入这个年龄,好像已经到了中年,30岁都要成高龄产妇了,你说我能不担忧吗?但是我一点儿也不着急啊,因为我压根就不想结婚,不管我有没有遇到那个人,我都不想走进婚姻。”
“为什么?”
“我爸的原因,你应该多少记得一点。”
江皓飞轻点头,他隐约记得,上次去见顾董事的时候,他还特意问过。
当时,顾董事说了句话:“奕天很倔,但她是个好孩子,什么也不说,承受了不少。”
周奕天从没对人提及过,两年前的一天,妈打电话说,那人回来了,拿走了家里为数不多的现金。
爸爸这个词,就像一根尖锐的针,扎在周奕天心里。
别人家的孩子,在父母的嬉笑疼爱中长大。
而她,在父亲的责骂和母亲的委屈求全中长大。
更有一次,他残忍到,用绳子把她们母女的腿脚绑在一起,再把家里所有门窗关闭,打开煤气……
那一年,周奕天八岁。
妈妈的头发被他撕扯的凌乱散开,她哭喊着,绝望的骂着,根本唤不回那人冷血无情的背影。
八岁的她,还不了解父亲举动已经成为谋杀,只知道她和妈妈被绑起来了,尽管她很害怕,但也没有哭闹,瘦弱的身子随着妈妈扭来扭去摩擦在地上。
因为父亲的暴力,早就在她那成为习惯。
妈妈疯癫极度恐惧的模样,她至今记得清清楚楚,最后,是路过的邻居听到哭喊,跳墙进来,用院子里的锤子敲碎木窗上的玻璃,这才救下了她们母女。
他那次走,隔了三年多。
直到拆迁住进楼房后,又回来闹过一次,原因是爷爷遗嘱,把他和奶奶住的房产,签给了周奕天。
这一次,幸好妈妈手上积蓄并不多,早就在这之前,转到了周奕天这里。
任他回家,也拿不了多少。
别的男人赚钱,养活老婆孩子,他倒好,抢夺家里的钱,去养活外面一个又一个女人。
对家人辱骂殴打,对外面女人又献出令人恶心的柔情讨好。去年还听人说,他和一个女人纠缠,被女人儿子打个半死。
从未给家里过钱,却把家里所存的积蓄都霍个精光。
现在的这些,是周奕天母女节省存下来的。
从那次后,周奕天就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周母这次电话,是让周奕天近期小心,那人狼心狗肺,没有什么他办不出来的事儿,家里拿不到钱,肯定会找上孩子。
衣物不需要拿,她迅速收拾带了些简单用品,在当天夜里,一张机票赶回家。
周奕天心中有数。
他这次回来,拿不到钱肯定不会离开,也必然知道,钱不在家里,对妈妈的打骂只会变本加厉。
而且,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自己,父女之间仅剩的残丝隔阂,那柄断斩亲情的刀刃虽迟必到。
出发的时候,她没有告诉妈妈。
等晚上21点后下了飞机,才拨打妈妈的电话准备告诉她,女儿回家了。
第一次,没有人接。
第二次,是他的声音,周奕天一听,浑身寒颤,身子不住的抖。
“我知道你要钱,我妈不想给你藏起来了,我告诉你在哪,在我卧室,如果还找不到,你就再问问我妈,就说我告诉你的,她肯定说。”她像往常一样乖乖女。
挂了电话,出租车直奔家中,“师傅,麻烦您快一点,我有急事。”
说这话的时候,周奕天眼眶酸涩,仍努力让自己平静。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多彩,窗外一辆辆交错并行而过的汽车上,仿佛镶嵌了那个男人的一次次暴行,每疾驰过一辆,都在周奕天的心上割下一刀。
过往很多事,是吹过的枯沙,是翻过的海浪,唯有回忆乃为重来。
临摹出一段段不堪回首的画面。
旧伤平添新伤。
一路跑到所住楼层,周奕天侧耳靠门仔细听了下里面动静,然后,拿出手机,快速按下号码,压低了声音:“喂,××区公安局吗…………”
“妈。”周奕天重重地带上门。
关门前,特地把家中钥匙留在了门外。
家中没有回应,她走到茶桌旁,把包放在了沙发上。
这时,卧室的门开了。
周奕天和他迎了对面,只淡淡看着他不说话。
他干笑,“奕天,你什么意思?糊弄你爸呢!”
周奕天没理,绕过他直奔妈妈的卧室,果然,一进门,便看到妈妈额头上流着血脸上几处青痕,在地上一动不动瘫躺着。
她忍着哭意跑过去,跪在地上晃了晃:“妈、妈,我回来了。”
她眼皮微动,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她怕他。
每次见他都特别害怕,连对视也不敢,这些年,说过几次话屈指可数,次次颤言抖语。
唯独这次,似乎拿出了二十七年所有的勇气。
起身到厨房拿了菜刀,交到他手里,“你不用找了,钱都在我这,早在两年前,妈就把钱给我了,我就是糊弄你,你说的没错!”
“把钱败光,没钱玩女人又回来要?你可想的真周到!钱是我和妈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那么大本事,尽管使!来啊,就算一刀刀把我杀了,我告诉你周怀民!你也从我这拿不走一分!”
菜刀被他紧紧抓着,在周奕天身前晃来晃去,刀锋刺目。
这时候的他,轻易就可再次激怒,周奕天冷眼盯着他,丝毫不畏惧他六亲不认牲畜不如,恶狠狠的眼神和语气。
他辱骂过妈妈的话,一句句鞭策在周奕天身上。
同样,妈妈挨得打骂,也轮到了周奕天。
她终于知道妈为什么见了他就吓的直躲,终于感受到妈妈身体上的巨痛,和对活着的绝望。
如果不是有她这份牵挂,想必早就了了。
在周奕天被他按在地上,逼她拿出钱财,就要把她掐的窒息时,警察到了。
把他擒上警车,带走。
如果婴儿有意识,在她出生的那一刻,怎么也想不到,未来的命运里,会亲手把父亲送进牢房。
即便,只有短暂的五年。
至少,这五年妈妈是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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