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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之花
京城有处名景,尤其在夏季,景色更盛,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天下荷塘甚多,唯有京城这方荷塘被往来的迁客骚人唤作芙蓉塘。
相传,千百年前曾有一位仙师在京城布阵,聚气运于龙脉最盛之地,为钟灵毓秀,国泰民安。而那阵眼便在芙蓉塘,那里的荷花也由此获益,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眼下正值仲夏时节,芙蓉塘不仅因为美好的传说,也作为一大盛景,引来游人如织。不过,在京城生活过多年的林雁之,对芙蓉塘的景色早已见怪不怪了,奈何拗不过纵云天天死缠烂打,再加上唐芊也对芙蓉塘心驰神往已久,只不过惦记的不单单是美景,还有青年才俊大家闺秀们打着“吟仲夏时节,赏荷塘月色”的旗号,举办实质为“姻缘一线牵”的游园会。
芙蓉虽不比牡丹真国色,却也在这花开时节动了京城。
方行舟对风雅向来兴致缺缺,其实,他们几人乃至纵云,能跟风雅扯上边的也只有他方行舟了。可他摆摆手叫林雁之带着纵云跟唐芊去了,一点儿也不担心林雁之身上的诡毒。方行舟对自家镇派之宝盲目相信,即使知道纵云是个什么德行,但总觉得十分可靠。
再说,林雁之自己无所谓,毒发这种事本就玄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了,世间万般,皆有缘法,解药他并不指望天聆阁能交给他,他现在也没什么可利用价值了,可能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替他们试试这“风休住”的毒性吧。
两人南辕北辙的思虑却还能达成统一,在之前不是没有出现过,林雁之称之为“默契”。
凭借着这点默契,林雁之陪着唐芊带着纵云去了芙蓉塘。
恰是胜日寻芳,无边光景一时新,无穷碧的莲叶中,有才露尖尖角的小荷,更有香远益清,玉立娉婷的荷花,蜻蜓于其间飞舞或停歇,还未至游园会众人皆已陶醉其中。
“哇,世间真有这般奇景!”纵云甫一看到荷花,万分雀跃,撒欢向前跑去。唐芊虽不至于纵云那般夸张,但眼神里满是惊喜,纤手掩住微张的朱唇。
半晌才发出一声赞叹:“这儿的荷花开的真好。”
林雁之轻笑,京城这片地儿也就数这里风景独好。带着世家公子的逍遥模样,领他们往芙蓉塘上的栈桥走去。
上了栈桥,才不得不叹权贵世家子弟的游园会真乃一大盛况,栈桥上文人雅客络绎不绝,楼台上歌女舞女竞相亮相,余音绕梁,唱的是盛世长安,虹绸软缎,起舞翩翩,辗转间水袖翻飞,衣袂翩跹。
“知道吗?京城第一花魁——应如是,就在此间!”有人大声说着拉着同伴往里走,“快去看看!我爹好不容易放我出来,今年的游园会我可不想再错过!”
同伴一听来劲儿了:“真的假的?你可莫要诓我!若真的话,那还不快走?平日里就算你进花楼,万钱也见不了如是姑娘一面呢!”
“花魁?应如是?”唐芊望向林雁之,水亮的眸子闪着期待又好奇的光,“林师兄见过花魁吗?花魁当是极美的吧!”
一听话音,林雁之没来由地一震,好家伙,他以为这句话大概率会从纵云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里说出来,万万没想到……也是,好色,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至于说应如是,他确实没见过,但若论美人,往前数匆匆二十年,他也是见过不少的。
提到美人,跑在前面的纵云这才转过身,摇头晃脑地念道:“红粉骷髅,终不过一具皮囊骨架,修道者把目光放远些。”
平日里上蹿下跳不正经,突然冒出这一句,林雁之很是诧异,今天这两人是怎么了?
“不过,若是有真美人,那必是在骨,美人骨啧啧啧!那才有看头。”纵云仰头,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还不快带我们去看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小公子跑出来玩了呢,嚣张跋扈的。纵云门那地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自建派向来明教化,不过眼下看来,真正教成功的好像只有方乘桴一人。
林雁之哂笑:“纵云,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惦记人家美不美啊?”
“本尊的事岂容你来置诲?”
“既然如此,那我只带唐芊去了,喏,你的本体,可要保护好了!”
“?”纵云的本体于他自身而言无外乎一座大山于一个普通人,当即纵云惊慌失措,就要逃回本体,林雁之见着纵云的狼狈样,这才施施然地收手。
这段鸡飞狗跳,儿戏般的玩闹才算结束,相比之前,唐芊对林雁之有了特别大的改观,比如,江湖传闻林惊鸿手提一把“风颂”,过千万人不留行,一记“清风十里”,仿若风拂山岗。翩若惊鸿,影掠寒江。之类的溢美之词,如今看来,林雁之更像自家哥哥,温柔又体贴,而少年意气仍留存在身上。
若是林雁之知道唐芊这么想的话,林雁之必定是连连摆手,并表示:“感谢抬爱,姑娘你对溢美之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忽而,泠泠清音自楼台的罗帷后渐起,游人纷纷循声望去,可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如清泉若流水,让人不觉便身心舒畅,林雁之闻声略微皱起眉头,这琴声中糅合了灵力若不仔细辨别,很难发觉。但他对音修一窍不通,从小唱歌跑调,乐感全无,师尊早就不指望他在这方面能有什么建树。若是方行舟在就好了,好歹少时也是学过些音律。
方行舟不在的第一个时辰,林雁之有点束手无策。
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的好。
掐指认真算,林大师暗暗祈祷。
“这琴音……”唐芊歪了下脑袋,林雁之闻声看向她以为有了线索,顿时唐芊有些局促起来,“琴弹得很好,不知道会不会是花魁。”
林雁之不肯放弃,追问:“你听这琴音同平时有什么不同?”
“没吧。”唐芊努力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更好听?”
好的。林雁之摆摆手,无声叹气,不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随着人群往楼台方向走,人实在太多,他们三人在其中根本无从下脚,林雁之只好息了去查看一下的念头。
来赏花的大多都是附近的百姓,根本不懂修炼,也没有辟谷,摩肩接踵,汗如雨下,林雁之和唐芊还好,但纵云不乐意了,气鼓鼓地耍赖不走,缩回纵云剑内。
林雁之对纵云的臭脾气逐渐习以为常,内心毫无波动,要放在两三天前,指定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他从芥子戒中摸出一张小纸人,附了点灵力,借风送它上了楼台,又将灵力聚在双目上,再睁眼时已是以小纸人的视角。若不是方行舟不在,他万万不会使用这种法术。此时小纸人已如同他的左膀右臂一般,稍有损坏,便有可能是不可挽回的后果。
而另一边,小纸人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还好此时无风,它飞快地跑到掩体后边,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周围侍女不过三四名,都是刚及笄的年岁,只一名舞女翩跹独舞。
可对它而言却是巨人一般的存在。
上下扫视后迅速锁定那个那个抚琴的身影,清冷绝伦,举手投足间又带着温文尔雅的气质。一双修长的手,熟稔地在琴弦间舞蹈,泠泠的琴音从中缓缓流出,而如瀑般的墨发随随便便地拿根麻绳扎着,一袭天水碧色的衣袍仅是随意地整理了下,好像只是路过此地留一曲便离开似的林雁之下结论,这朵是高岭之花不是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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