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完跑不了

　　周一清晨，窗帘自动拉开，耀眼的金色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室内。

　　周观小动物似的瑟缩了一下，抱住陈锡的腰，陈锡温柔的用手掌盖住他的眼睛，声音有些刚睡醒的沙哑：“不好意思，昨天忘记设置自动窗帘的时间了。”

　　周观眼前一片漆黑，他拱了拱陈锡的手掌，凭着意识凑过去亲陈锡：“不要总道歉。我爱你。”

　　陈锡心中一暖，什么没刷牙不可以亲吻的狗屁原则通通踹开，抱着周观来了个早安唤醒服务。

　　“我去晨跑，你再睡会儿，回来给你带早餐。”

　　陈锡低头看着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的周观，迷迷糊糊根本睁不开眼睛，他笑了笑，把周观放在床上。

　　周观紧攥着他的衣服，嘴里含糊不清：“曦曦别怕，我再也不会走了。”

　　陈锡心脏被针扎一样痛了一下，他的确在怕，怕周观和他在一起是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终有一天会梦醒人消散。

　　他每一天都在担忧，都在害怕失去中煎熬，周观爱他，这份爱他不敢去想到底能维持多久，他只能尽量麻痹自己，每一秒就是永恒。

　　很多年前，周观闯入了他的世界，从此他的世界里只有周观。周观离开，世界就空寂下来，他还能空着心的位置正常生活。周观回来了，世界变得拥挤不堪，他开始大兴土木拓展疆土，让世界面目全非，变得不再像世界。如果周观再次离开，他的世界就崩塌了，断壁残桓，不复天日。

　　而这些周观都懂，周观说不会再离开了，他是不是可以相信——

　　他的世界永远拥挤。

　　他吻在周观额头，一处阳光偏爱的地方。
　　……

　　陈锡科室今天不忙，从住院部查房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查房回来，他有功夫看一眼手机，昨天才加上林轩的好友，今天就被消息轰炸。

　　【阿观有些事我还是知道的】
　　【我这不是在逼你问我，我也不是在同情你！】
　　【我是为了兄弟的幸福】

　　【哎，也不知道你哪件事儿清楚，就挑几件重要的说吧。】

　　【高二那年，周观不是因为你成绩大幅度提高了嘛，他成绩回原点那次其实不是他故意的。】
　　【那几天，他跟人打了一架，表面上他回家反省，其实伤的挺重的。你也知道他的老毛病，天天闹着看书学习，压根有心无力。】
　　【他妈的这家伙一挑三，都没叫着老子，没残废就算老天保佑了，至于打架的原因，你自己问去！】

　　【再说说他生日那天，你组织班里人给他庆生，瞧着他当时没心没肺的，出了门就开始嚎，嚎了一路，差点没把老子恶心死。】
　　【我想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从你生日趴回来，我在他旁边，他给你发了信息就开始灌酒，最后不省人事，我把他弄回家的，估计第二天没起来，所以也没送送你】

　　【我说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搞不清楚你的名字吧，您的学霸大名可是从高一开始就享誉全校了好嘛！不知道你叫啥的可能是个智障】
　　【不过，不能百分百排除这个可能】
　　【至少周观在那次全校演讲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憋演讲稿的时候我知道，上面是陈锡同学】

　　【后来你转学了，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盯着你写的笔记愣神，后来不愣神了，开始拼了命的学习】
　　【对了，他真不是块学习的料，就那样，最后考大学才考了个三本】
　　【但是你不许瞧不起他！！！】
　　【要知道，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以前只能考一百多分】

　　【我这次进他家挺惊讶的，说实话，很干净，你功不可没】
　　【这个年纪没车没房，他挺穷的，但很令我佩服】

　　【你记得你跟他说，你过了18岁生日家里就不再有义务负担你的生活费了，再管家里要钱就叫啃老，这傻孩子信了，当然你可能说的是真的】

　　【他家里条件不错，父母工薪阶层小白领，就他一根独苗，千恩万宠着长大的。可这娇生惯养的家伙从大学开始，除了学费，就再没伸手管家里要过一分钱。】
　　【所以他每次都蹭我们的饭！！！】

　　【他大学挺努力的，毕了业之后就进了不错的公司，其他的你猜也能猜着了。】
　　【不说了，出个差累死了，睡觉勿扰。】

　　【再说最后一句，他比原来胖了，你注意点别再喂他吃了，不然等他意识到会发飙】

　　【祝你们幸福】

　　陈锡看着手机，一动不动看了好久。

　　【谢谢】
　　……

　　周观整周都泡在幸福的海洋里，爱情的滋润让他心情大好干劲十足，连老侯都莫名的顺眼了不少。

　　程序员的日子不好过，加班当家常便饭，但所幸周六日没被压榨，周观带陈锡去了他小时候最期盼着去的地方。

　　两个人也没开车，就买了大巴车票，一路颠颠簸簸，坐了大半天到了个小县城。

　　从精英小学站下车，周观带着陈锡在街上乱逛。

　　周观想牵他的手，刚伸出来，犹豫片刻又缩了回去。

　　陈锡注意到了，抓住了周观没来得及退缩的手。

　　周观很小幅度的缩了缩，“小地方没有大城市接受度高，我怕你遭人白眼。”

　　“没扰乱治安，没违反法律，牵我爱人的手，他们凭什么多管闲事。”陈锡反倒十指相扣，握的更紧了。

　　周观笑了笑：“说的也对。”

　　走到学校门口，周观自豪地说：“我姑姑是这所学校的老师，我小时候经常帮我姑姑看着她班的学生，其实我年纪比班里的学生们都小，可他们都怕我，因为不听话的我就拿棍子打他们手心。”

　　陈锡想象出一个蹦豆似的小朋友拿着根棍子，狐假虎威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周观拉着陈锡跑到学校旁边的街上，滔滔不绝：“这条街还在啊。我跟你说，这条街叫柳树街，别看现在光秃秃的很难看，夏天的时候柳树下摆的都是小摊，比咱们那边的夜市还热闹。附近的老人经常跟我们说，街上的柳树是建国那年栽的，算是代表新生活新开始的象征。”

　　周观带着陈锡一直走一直走，这个人口不足十万的小县城，承载了周观想要告诉陈锡的，关于他的童年。

　　往村里去的小土路也修成了柏油马路，陈锡不会骑自行车，花点钱租了个小三轮，逆风蹬得很费劲，周欢一边笑他一边坐在后面喊骑快点儿再快点儿。

　　乡村拥有完全不同于城市的风景，没有高耸的摩天大楼，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没有雾霾污染物。这里视线一望无际，悠闲自在，好像连风都是轻松的。

　　这里可以感受到久违的自由的感觉，扬起手，人似乎就可以飞起来。

　　周观在风里大笑，鼻头和眼眶都是红的。

　　“我姑姑来这里支教，遇到了一个男人。”周观道：“那个男人没钱没地位没本事，可我姑姑爱他，全心全意，付诸一切。”

　　遇到了一个小小的下坡，陈锡终于能休息一会儿，他喘了口气道：“那个男人成了你姑父。”

　　“对，我姑姑嫁给他了，从城市嫁到了村子里，爷爷奶奶不同意，却也拗不过姑姑。她出嫁的时候我六岁，姑姑不敢在别人面前哭，只是抱着我哽咽。”周观吸了吸鼻子：“我有时候还会梦见那一幕，我好想拉住她，好想她永远不离开我。”

　　陈锡这次没有说话，拉下三轮车的手刹，转过身用手指擦过周观的眼睛。
　　“不想说就不说了，好不好？”

　　“我已经憋了太久了，我想告诉你。”周观眼睛红的吓人：“那个男人对我姑姑不好。我暑假住在姑姑家，晚上经常能听到他们吵架，甚至还会有砸东西的声音。可第二天，她又会高高兴兴的给我做好吃的，告诉我没有一对夫妻不吵架的，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她不想亲人为她担心。”

　　周观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答应了，我回去后一句话也没有瞎说。小孩子的世界太简单了，我那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不是一对正常夫妻该有的样子。”

　　陈锡紧紧抱住周观，周观哭不出声音：“我八岁那年暑假，爸爸妈妈问我还要不要去姑姑家玩儿，我想了想还是去了。爸爸妈妈送我过去的时候，姑姑还是那副样子，笑得很温柔，亲切地让人很喜欢接近。她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我最爱吃的。爸爸妈妈走了之后，她抱着我温柔的说，她很快会给我生个弟弟妹妹，我高兴地拍手大笑，傻乎乎地天天对弟弟妹妹的到来满怀期待。”

　　陈锡稳过周观颤抖不止的嘴唇，周观说：“有一天晚上，我听到姑姑的哭声，不管不顾的冲进了她的房间。那个男人在打她，我过去护着姑姑，被轻而易举推到了墙角。我没哭，跑出房间，很冷静的报警，打爸妈的电话。后来警察来了，爸妈也来了，姑姑却再也不会笑了。”

　　“这种情况，法律上可以直接离婚。家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姑姑一直没有开口同意。后来，那个男人来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关心姑姑，他当年恶心的嘴脸我现在都记得。姑姑心软了，最终还是没有离婚。”

　　“只是那时候家里人都没察觉到姑姑的精神状态。”周观最后很平静的说：“没过多久，那个男人出轨了，那天大雪纷飞的日子，她心灰意冷地跳进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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