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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虚
向斯戴着头盔,绑带潦草地系在下巴处,整个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好歹也不是亲生的队员,闻千旸不好训,又是个做过卧底的前辈,这要是太平的时候,估计能得个二等功勋的那种……虽然说是不是真的前辈待定,但是闻千旸还是对着有可能的身份抱了八分的尊敬。
他只能尽量平和地问,“通讯器呢?”
向斯被吓到了一般,连忙伸手去摸耳朵的位置。
然后摸了个空,只好嗫嚅着回答,“嗯,好像,丢了。”
见他头更低,几乎要用脸去贴胸膛,闻千旸伸手按住他的脑门,迫使他抬头。然后再收回手,解释说,“通讯器是两个为一组配对的,一组给一个人使用,丢了就没了。”
闻千旸往旁边一瞥,“你丢的那个是我的。”
向斯:“……”
“通讯器跟头盔是一套设计的,再大的风和磕碰都不会使其掉落,在设计上,它们是一体的。也就是说,除非打开暗扣,不存在通讯器意外掉落的情况。你的通讯器怎么丢的?”
向斯眨眨眼。
向斯不敢低头。
也不敢说话。
因为仔细想想,是通讯器戴上之后,总让他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所以他就自己摘了,扔到了副驾驶座上。
然后,那辆车现在大概在荒野上,已经被丧尸当成玩具了。
所以向斯不敢说话。
也不敢低头。
向斯眨眨眼。
“为什么摘通讯器?”闻千旸心知肚明只有这一个可能性,所以最终还是开口询问。
向斯又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扣了扣头盔那空空的凹槽,“因为,它有点坏了,有,杂音。”
“是吗,怎么在我手上没有杂音。”
向斯:“……”
闻队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这个新队员有多不擅长撒谎。不仅喜欢乱眨眼睛,而且找借口的技术不怎么样。
其实向斯之前撒谎的时候,很少有人能看出来,因为他除了眨眼睛基本没有别的特征,不乱动手脚,直视目光,毫不心虚。就是有时候借口找的烂,但是别人看他丝毫不像撒谎的样子,基本也会信个七八分吧。
但是向斯自从遇到闻队就没有撒谎成功过,对此向斯本人也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向斯绞尽脑汁,嘴唇一会儿抿紧,一会儿微张,一会儿紧紧闭上,仿佛这辈子都不要说话了,“因为……我,是……”
闻千旸叹了口气,放缓了车速。
先前仿佛疯了般冲撞的越野此刻像在闲庭漫步,连碾过石子都是轻柔的,速度慢得蜗牛都摇头。
“你说实话,我不怪你。”闻千旸看了看向斯,又补了一句,“也不让你赔。”
向斯的眼睛睁大了些,偷偷看了眼闻队。
好像是不生气的样子。
向斯垂下眼睑,然后又抬起,转头看着闻队,心虚地摸了摸自己鼻子,“我,不喜欢戴通讯设备,就摘掉了,刚刚,应该落在了车上。”
“这样啊,”闻千旸好像真的没有生气,即使在末日之中,物资极度匮乏的现在,他原本一组的通讯器现在注定只有一只孤单地挂在他耳边,“那应该是我的错吧,我催你太紧了,让你没有办法把通讯器拿回来。”
向斯不知如何形容听到这句话时自己的心情。
只是感觉刚刚原本焦躁,不安,甚至有些自厌,后悔的情绪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他只好结巴地回答:“没,没有,是我忘记了。”
向斯犹豫了一下,问道:“还有办法再要一个吗?你只有一个,会不会不方便?”
“没有,一个人只能有一组。”其实在下一站向上级报告申请就可以了,不过的确只有队长及以上可以在设备损坏或丢失时申请新的,但闻千旸觉得还是要让向斯长长记性,所以撒了点谎,“我现在就只能用这一个了。”
闻千旸一边说,一边伸手敲了敲自己右耳。
向斯随着他的手望向那枚镶嵌在头盔里的小东西,再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歉疚,“那,怎么办。”
“再说吧,先用着。”闻千旸说。
就在向斯以为自己应该还算是坦白从宽的时候,闻千旸又扔下一个问题,“通讯器我知道了,那,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坐在车上看丧尸吗?”
向斯低头,不敢说话,还眨了眨眼睛。
这个问题没法解释。
向斯没办法用正常人的语言解释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
还在组织里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最想要的是自由。
所以当他最终获得自由的时候,他并不在意当时深陷烈狱的世界,他很高兴,从来没那么高兴过。
他开着车跑到一处荒野,就跟刚刚遛丧尸的荒野差不多。
他其实享受开车时吹来的风,享受两侧疯狂后退的风景,享受因为急速而产生的眩晕感。
他享受自由。
但那天,车被他开坏了,所以他只能激动地从车上下来,然后徒步狂奔。
他从来没有跑那么快过,他感觉自己跑的比车还快,风也追不上他,过去,痛苦,甚至是灵魂都被他抛之脑后。
他就那样跑啊,跑啊,跑了好久好久,直至太阳落下再升起,直至心脏几乎要超出负荷,直至腿脚再也无法动弹。
他才摔倒在地上,结束了庆贺自由的狂欢。
可是这样的享受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不再那么情绪高昂,不再热衷自己已经获得的自由。
曾经被他救下的那个男人,告诉他,他这是贪婪。
因为已经获得想获得的,拿捏了轻松拿捏的,所以他开始不满足,想要更进一步。
虽然向斯认同那个男人说的话,但是向斯并不明白自己到底还想要什么。
他的毕生心愿明明已经成真了。
直到有一天。
他在对抗丧尸中走神,丧尸的指甲只差一毫厘就能刺破他的瞳孔。
那一瞬间,向斯的肾上腺素飙升,顷刻间冷汗就湿透了衣服,心脏怦怦直跳,他甚至难以抑制地在杀死那只丧尸笑出来。
而那时匕首砍断丧尸脖颈的行为居然令他感到享受。
所以他延续了这种行为,放任了丧尸对他的接近。
向斯偷偷瞄了眼闻千旸。
闻队慢悠悠地开着车,耐心地等待答案。
“我,不知道。”
这倒是没意料到的答案。闻千旸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握着一个厚厚的铁盒子——向斯听到其他队友叫那个为终端,难得转头看了一眼向斯。
向斯垂着眼睛,想低头又不能低头的样子,明明是面无表情的,却总给人一种垂头丧气的失落感。
闻千旸本来都做好了再一次揭穿向斯脆弱的谎言的,却没想到扑了个空,“经常这样做吗?”
向斯不太知道什么标准算作是“经常”,只好如实回答,“刚开始的时候,大概一两天会有一次吧。”
闻千旸难得语气有点凶,“你是不怕死吗?”
向斯茫然地“啊”了一声,然后身子突然猛地前倾,又飞快地被拽回座椅上。
闻千旸突然踩了刹车。
车子在无人之境停下,车子里闻队难得严肃地直言,“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自|杀?”
“不是。”向斯下意识否认。
在组织里,自|杀是非常严重的行为,这不止是怯懦和无能的象征,更是对自己从身体到人格的一种否认,在被训练时,自|杀被发现,远比逃跑被抓住要惩罚严重得多。
即使被敌人俘虏,自|杀也都是不太被支持的——但如果不小心泄露组织的秘密,组织里所有的杀手都会对其追杀,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被追杀目标不会活过五天。
更何况也不用太担心被俘虏,出任务的时候每个杀手后脑勺装个东西,被抓就直接启动,死的不能再死。
在向斯看来,闻千旸是他的第二个BOSS,还是那种脾气挺好,性格善良,薪资待遇不错的BOSS。所以向斯要积极表现,尽量让自己不撒谎。
结果刚打算积极表现,他的积极就和不撒谎产生了冲突。
“我……”向斯愣了愣,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好像……是有点找死的感觉。
但是“自|杀”这两个字给向斯的印象属于特别不好的那种,他不太想这么承认,“我不是,我没那么想,只是觉得那种行为很…很开心?”
奇怪了,怎么说都很别扭,向斯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是,末日之后我很少有觉得开心的时候,所以杀丧尸会跟我以前的生活……啊不对,我的意思是……”
向斯都要急出汗来了。
他差点忘了闻千旸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杀手,差点说秃噜嘴。
闻千旸扶了扶额头,“好了好了,你先不用说了。”
向斯紧紧闭着嘴,抬眼望着闻千旸,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型号并不匹配的头盔显得他脸小,紧张不安的表情更显他有点可怜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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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小斯同志就属于那种,明明不会撒谎但是由于勤奋好学,所以就硬撒的人。
何必呢,每次都心虚的要死。
我也属于那种明明没有人看却还是喜欢在作话叨叨叨的人。
何必呢,不写作话我就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