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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初见
不多时,影卫便带回了消息。说一路跟随着,见那小孩竟是进去了弱水楼里就再没出来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动静,他们就赶回来回禀了。
放下手中那些丝线,明抒璇勾勾唇,语气疏懒中又带着几分锐意,道:“弱水楼是吗?明日且为我好生梳妆打扮着,我却是要看看,弱水楼里藏着些什么了不得的线索了!”
翌日晨起,太阳刚露出些鱼肚白。尚还是雾蒙蒙一片白的景象,修竹缓穗和煦妮儿几个丫头就来喊起了郡主,为郡主梳妆打扮起来,好一同为这事往那弱水楼去找线索。
自铜镜中望过去,明抒璇见缓穗为自己涂上胭脂膏子。红色的菡萏被柔荑化开了晕在脸皮上,遮住她这几日以来神思恍惚的苍白面目。一番涂抹之下,看过去只觉得她又是那个美若灵光,如莹如玉的俏丽人了,哪里还叫人看出她昨日的憔悴呢?
耳边修竹也是在问道:“郡主,您今日里是想穿那件天水白的衣裳还是那件绯红衣裳?”
平素里明抒璇定是会选了那天水白的衣裳。可今日里头,她瞧着脸上菡萏,却也觉得那绯红衣裳变得顺眼了。
“便是那件绯红了。”她开口道。
用烟黛笔画了眉,梳了小巧雅致的元宝髻,衣裳也被熏过浓而不烈、馥郁浓华的苏子香。这精心装扮后,身上的倦色也仿佛不复存在了。
其实,她容貌本就生得极好。皮肤如同定窑里刚烧制出来的白瓷,白净细嫩而又泛出些光亮来。春山葱茏般的眉目映着媚眼如丝,生生添出来几多愁绪。鼻子点缀在那张如白瓷的面目上,就仿似玉盘上的一滴泪珠,叫人都不忍心去掐一掐。唇瓣粉若樱花,若是洇了口脂在上头,那樱花上便沾了烟霞,更是叫人想要一亲芳泽尝尝那甘芳滋味了。
整个州来城的人都知道,棽芸郡主气质卓绝,一直被人赞道是“溯尽八荒柔,守绝六合怜。”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棽芸郡主的眉目常年挂着一抹阴翳色彩,也正因为眼底这一抹阴翳,却格外叫人怜惜。
但今日着了这身红色,人的眼神就被这张扬颜色给掳了去,连带着她周身的气韵都跟着明媚张扬起来。
“郡主今日这么装扮起来,真是与往日里不一样了。平素里虽也是气度高华,可今日的郡主却叫奴觉得您仿似那在壁画上见过的沉鱼女儿了。”酒鸢忍不住就出声叹道!
“那沉鱼女儿是古国美人了,你家主子啊自是不能比的。行了,还是早些赶去弱水楼。”听到这些个丫头的赞赏,明抒璇丝毫不激动,只想紧赶着去了那弱水楼。
修竹他们几个听见郡主这样说,倒也不再磋磨下去了,一个二个忙扶了郡主上马车,立时就赶过去了。
从虞缥阁到弱水楼,一共要绕过三条大街,才能进了西坊,进了西坊再绕过各种烟酒烧糖铺子。于各种杂修艺人、劳作之人擦身过了去,方才找见了。
以往依凭明抒璇的身份,她都是不屑与这西坊的人物店家有什么交集的。若不是那念童谣的小孩,她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这人又密又挤,且年久失修的西坊的。
故而,当她戴上遮面的兜帽,被缓穗修竹扶下了马车后,站在那挂着“弱水楼”牌匾的楼宇面前半晌,拧着眉犹豫了半刻,才随着人流进到了“弱水楼”里面。
缓穗和修竹也清楚,郡主心气高傲,平素就不喜欢这种人多又拥挤的地儿。可这次竟还是强忍着内心的不快愿意随这些人进来,足以见商皇后这件事儿对郡主有多深重的影响了。
扶着明抒璇行到厅堂一处还算宽敞的地儿,才站定。就有跑堂的小二过来问她们要打尖还是要住店了。
缓穗知道自家郡主不喜与陌生人说话,偏过头去看向郡主。见郡主点了下头,立刻就明白道:“一笼糖水包子,一碗豆腐花,再并一盏红枣汤来。随便在堂中给我们找个位置就好。”
“哎,好嘞。姑娘跟着往这边走来,红枣汤可是咱家的招牌汤饮,包准姑娘满意呐!”店小二忙着带路的同时,也不忘记给自家酒楼吆喝生意。等明抒璇坐定,又忙着往厨房给做饭的师傅传话去了。
四处打量着弱水楼,明抒璇初初只觉着这儿倒是与普通酒楼并无二致。
这一会儿坐下来仔细看着。此间酒楼虽也与附近的建筑一样都是年久失修了的。可是内里头的装饰却是丝毫不见敷衍。
厅堂宽阔,四根棕榈立柱如云立中天直直耸立,于东西南北四角支撑着房顶其上的横梁。厅子东南一角错落有致的摆了版筑条凳等物什供路过歇脚的客人坐下吃酒。整个西侧都是刻了团字花纹的八仙桌,桌子四周再配上铺了紫貂绒坐垫的暖凳,现下里明抒璇就坐在这其中一张桌子上,打量这酒楼里的每一处景致,看着过往的每个人。
漏看影花深处,厅子中间皆是铺了琉璃彩阶。有灯影从上投影过去,暖黄灯光反射在五彩琉璃上面,若有人赤着脚踩在上面,就恍若那脚上被渡上薄薄一层沙金。
十八级彩阶之上,是用孔雀石筑起来的“乐道”。四周设着珠帘帷帐,将外围与里面分隔成两个世界。
这所谓“乐道”,也不过就是台上艺人表演的戏台。此刻间因着时辰还早,“乐道”上还并未有艺人过来表演,然这酒楼里的人依旧来来去去,丝毫不受影响。
等了这片刻,早膳和汤饮也就上了桌。可今日他们原不是来这用早膳的,因此她也就没什么胃口,不过是拿了一个糖包子,又就着包子喝了几口红枣汤罢了。
红枣甘甜的汁液入了喉,在胃里头汇成甜蜜暖热的一汪水。但明抒璇却顾不及去品尝这甜蜜,只因她看见一个人影,绝不该会出现在这的人影自琉璃彩阶上走过,抱着琵琶入了“乐道”。
女子用鲛绡蒙了面,影影绰绰间虽看不真切。可这张面皮,是明抒璇从小到大就看惯了的!
一时间,明抒璇放下汤碗。再顾不及其他,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只怔怔望着那女子了。
耳边传来修竹她们几个疑惑的声音,她也只是摆摆手制止了。
再看一眼台上的女子,一身玫红色绣了霜花枝纹的水袖舞衣,怀中抱着方才那把琵琶。口中唱着咿呀软语的江南调子。
不,不对!
怎么会呢?这女子不是姨母,姨母从不会在弹琵琶时哼任何调子的。
用眼神细细描摹了那女子一遍,鲛绡下女子妆容艳丽,似一张画皮被裹上了浓重色彩。是了,不过是面容相似,姨母的神韵气度,也终究是那琵琶女不能企及的啊!
不知听见了谁低低叹息一声,似是带了些遗憾。
而这酒楼的主人南忻阔,他正因起床气未消下去,显得有些愠怒。
“哎呀,这黄班主也真是!哪里有什么穿红裳的舞女了!让娇儿台上候着了便是!伯青你叫我下来做什么?”南忻阔拍了拍自己刚晨起还不甚清醒的额头,和身边的伯青自楼梯上下来这一楼的厅堂。
“嗨,公子别怒。奴才我不也是听说这所谓的湘姑娘是黄班主从大宛国高价购来得媚奴儿吗?百年难得一见,黄班主既然愿意送湘姑娘来和娇儿一道表演,难道公子就不想看这两位媚奴儿同台吗?”
媚奴儿?南忻阔自认也是个喜好风雅,虽不贪恋女子温软曼妙的身姿,可对于美人,他也是带了几分好奇和怜惜的。
行,就去看看好了!前些年他自当涂城救下了被白玉宫宫主欺凌的媚奴儿娇娇,给她取了个金娇儿的名。至此,这娇娇姑娘就成了弱水楼里的歌女金娇儿。
他看一眼“乐道”,那站在台上抱着琵琶的少女可不就是金娇儿。只是他瞅着,金娇儿今天这身衣裳打扮实在是有些艳俗了!
于是也不愿多看一眼台上的曼丽人儿了!往“乐道”西侧的坐席上看去。
别无其他,唯有一穿着和娇儿差不多颜色衣裳的女子站在那处。很奇怪,明明也是这样浓烈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就不会感觉到艳俗,那红色只会照得她如同池中秋荷。亭亭玉立,穿花弄影间已然十分好看了!
四目相接,女子也往他这边看来。觉得有些失了礼数,南忻阔故意别开了眼神看向别处去。
可不知怎的,他这双脚和那张嘴都好似不听使唤般了,待他反应过来,已经说了一番令二人都下不得台的话儿!
“湘姑娘,你既然已经到了弱水楼,怎么还杵在这,你不知道你现在应该上去和金姑娘同奏琵琶?”
该死!话音刚落他才反应过来,他怎能就把此女当成是供人取乐的媚奴儿了!
明抒璇眼底迸发出碎冰一样的震惊,幽幽暗暗。眼神晦暗中又带了些森冷。她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南忻阔。明明她什么都没说,南忻阔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轻蔑和瞧不起。
好像是她的侍女忍受不住自家主子被人误会成是歌女,开口道:“公子,我家小姐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指使她去奏琵琶的!”
“煦妮儿,我叫你出声了?向公子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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