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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结
晓星尘独自在房中一天一夜了,房门紧闭。而薛洋就在房门外坐了一天一夜,盯着房门。两人都是水米未进,只字未言。
宋子琛在自己房中,隔着窗户望着枯坐的薛洋和那扇未开的门,从昨夜到今晨又到此时夜幕又临,宋子琛心头渐渐升起一丝悔悟。
他原是不确定的,只是义城事后,四处打探薛洋下落时逐渐了解了一些薛洋的背景。这小流氓确实身世成谜,所知道也不过是栎阳街头摸爬滚打长起来的小混混,但有一条线索,连提及它的人都不敢保真,只道遥有传言栎阳在常氏之前是有一传世百年的仙门大家驻守,后因故灭门,却不见了家主两个孩子的尸体,其中一个尚在襁褓,就是薛洋,而另一个或许是死了,不知下落。宋子琛质疑有能力将仙门大家灭门的人,怎么可能探听不到这条线索进而灭掉薛洋,而那提供线索之人也只知这许多,再问也问不到什么了。宋子琛因这传言假得离谱,以为自己已经忘却,偏偏前一日与晓星尘闲谈,让他心中暗惊。宋晓两人向来不以门第为交,故而结伴许久都只谈师门未讲出身,现如今境遇已改,闲聊时便带出了儿时的事。宋子琛侃侃而谈,晓星尘却只是笑笑。深究一问,晓星尘不无遗憾地说自己还未有记忆就被抱山领入师门,对父母亲族毫无记忆,只知祖籍栎阳,亦是仙门大家,当初去栎阳常氏探访,便是为寻亲,结果亲未寻到,反而招惹了薛洋这个一辈子的大麻烦。
晓星尘寥寥几语无关轻重,却在宋子琛的心底惊起巨浪,轰地一声宋子琛想起那个传言,若此事是真,他二人同是栎阳大仙家的出身,只相差两岁的年纪必然是同一家的血脉。宋子琛仔细端详低头摆弄渔网的晓星尘,脑海中努力与薛洋的样貌重叠,一个霁月清风温润如玉,一个诡谲多变凶狠戾气,相差之巨任谁也不会觉得这两人会是亲兄弟,但抛却这世俗印象,单说相貌在如此仔细打量之下,眉眼间却是相似,鼻头皆是细小,薄唇也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只不过晓星尘的嘴角总是微微上扬,而薛洋的嘴角总是邪魅的吊着,以至于竟然从未发现。还有什么不一样,宋子琛脑海中飞速想着薛洋的样子,是,薛洋有一对小虎牙,晓星尘没有,薛洋的样貌更飞扬些,而晓星尘更单薄,两人身量也不同,不过这都没什么,又不是孪生子,一母同胞能相似到如此地步,已经够了,已经够让宋子琛心惊肉跳气息不稳。宋子琛不停地暗示自己不要瞎想,可是猜疑的小火苗已经烧起来了,宋子琛只觉自己内心漫天枯草,转瞬间就不受控地燃起熊熊大火。
宋子琛后悔,他也只是想在口头上压过薛洋而已,薛洋屠了白雪阁毫无悔意反而还能借以打趣,其他事看在晓星尘面上宋子琛不去计较,就连尚在体内的一寸金也可以不计较,但这件事不行,他太愤怒了,急于找个借口泄愤,他要找个由头和薛洋吵一架,甚至打一架。他只觉得这件事如此惊世骇俗,薛洋必定大怒,大打出手也是有可能的,若是趁机结果了这个小流氓,也能算是一件功德。可结果这惊世骇俗之事竟然真的被宋子琛误打误撞地戳破了。宋子琛原是极有担当之人,他将此事起因揽在自己头上,但如何化解,他完全没有头绪。深交挚友,他自然明白晓星尘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斩断过往安心和薛洋在一起,连霜华都认薛洋为主,可见晓星尘其心。此时被他知道两人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共戴天的仇敌成了爱人,而爱人又成了亲弟弟。宋子琛重重拍了自己的头一下,这都是什么事儿,薛洋,晓星尘要是能渡了你这劫,铁定是可以飞升了。
宋子琛急得双目赤红,心急火燎地思量如何收场。
但有什么可收的,本来这场子,也不是他的。
宋子琛想知道晓星尘如今在想什么好去弥补,薛洋也想知道。他已经在门口坐了一天一夜,姿势都未曾换过,因有灵力加持血气运行自是不会凝滞,换了普通人这样子只怕已站不起来了。薛洋只觉得就要坐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薛洋想晓星尘能给自己一个开口的机会,但要是这机会真的给了,他又不知道话从何起。求他原谅自己的隐瞒么?还是哭诉自己的痴情?
他本不多求的,不求晓星尘真的能知晓自己的心思。金光瑶当年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晓星尘,也努力帮自己寻求复生之法,也多亏了金光瑶的推波助澜,薛洋越来越坚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说到底最初也只是想要晓星尘活着而已。可当活生生的人又站在了眼前,心底的欲望就像是撕开了个口子,越来越多的欲望争先恐后纷至沓来。想看他对自己笑,想十指相缠握住他的手,想抱着他,耳鬓厮磨说些腻死人的下流情话,想侵犯他,想狠狠蹂躏他弄哭他,又想给他这世上最好最多的爱意,想让他从此眼里只看得到自己。薛洋一步一步地把晓星尘逼出了自己的安全地带,逼着他斩断过往,屈从本心。当初知道晓星尘故意假装失忆时薛洋是失望和气愤的,但转念就理解了他的谨慎和担心,为表诚意,他把宋子琛从地牢放出,还打扫了厢房一同生活。薛洋觉得这已经是自己最大的让步,可宋子琛不仅毫不领情竟然还捅了这么个大篓子。薛洋已经不想去探究宋子琛到底是如何得知此事得了,他在想如果没有宋子琛,自己到底能瞒多久,能瞒一辈子么?应该……可以吧。
门框上还卡着已经干枯的艾蒿,三个月了,晓星尘每每要收拾了,薛洋却拦着,说这是驱邪避凶的,留着留着。薛洋看着灰白的艾蒿,想起端午那日自街上回来,晓星尘第一次哄着薛洋去给宋子琛送了两支四角粽,宋子琛在晚饭后趁着薛洋去洗碗,叫住晓星尘说自己永不可能与薛洋做朋友,不必让薛洋来送东西。偏巧给薛洋听到,正要上前争吵,却听到晓星尘说“我知道这样要求你太过分了,但我心意已决,过往不再纠缠,此后要与他一处生一处死,我们同住,你二人一直如此剑拔弩张,不好。”但这一句话就教薛洋戾气全无,竟然还想要感谢宋子琛。那一晚人软帐暖,是薛洋从未见过的晓星尘。晓星尘的性子自然是无法当面袒露心意,但诚实的身体和迎合的态度让薛洋感激,感激那个一定要复生晓星尘的自己,终是天随人愿。
可如今,晓星尘单纯的以为过去的都过去了,自此一切朝前看了,他肯定想不到自己还埋了这么大的一颗雷。薛洋死盯着那几枝干枯的艾蒿,哀叹如今只怕晓星尘对自己的心也枯死了,脆弱的一碰就会碎的粉身碎骨,一点渣都不剩。
夜已深,夜枭啼过几遍,薛洋看着门缝里不再透出光影,想着晓星尘是不是睡了,怕是就算睡了也是因为累极,万一伏在案上或者着了凉就不好了,想到这里,拼着被打骂出来,薛洋也要进房去看一看。薛洋起身,正要推门时收回了手,用力拍打揉捏了自己的脸颊,调整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操!晓星尘!晓星尘你他妈这是要干什么!”
宋子琛看薛洋进了房间,结果一进去就听到薛洋破声大喊,语调中满是惊恐,他迅速赶了过去,见薛洋跪在地上,晓星尘被薛洋的怀抱遮住了身体,霜华被丢在一边,剑身上的血迹隐隐闪着寒光。
晓星尘又一次选择要了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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