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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
那男人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多,常安叫他一声叔叔绝对不掉辈儿。只见于未央满面春风地跟男人活络,柳卿卿则低着头坐在于未央和男人的中间,直到这时,常安才看到,柳卿卿不只是穿着暴露妖艳,脸上也浓妆艳抹,艳丽得有些廉价。
“这是定金。”男人笑眯眯地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两张百元大钞,掰开柳卿卿的手,塞了进去。柳卿卿则是先看了于未央一眼。
“卿卿,怕什么,给你钱就拿着呗。”于未央笑着,亮眼得像是夏天的骄阳。
男人看到于未央的态度,脸上笑得更放肆了,他朝柳卿卿贴近了许多,伸手摸上了柳卿卿的大腿。常安瞪大了眼,很快便反应出了当下的情况,正当她惊讶之时,柳卿卿看向了门外,看到了常安的眼睛。
四目相对,常安只觉得作呕。
她没打开门,只是强忍着那股子恶心劲儿,慌不择路地朝KTV外跑去。
出大门的时候,还是刚才那个服务员,震惊地喊了句“诶?就走了?”
常安没回话,只是自顾自地跑进了暴雨之中。
一路奔忙,常安硬是在暴雨里跑了自己一身汗,她回到自己有些狭小却被母亲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家,急忙就脱去了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她的心脏突突突突跳个不停,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百米冲刺般的速度,还是因为自己脑海里那个肮脏龌龊的猜想。
母亲林玲还没回来,家里安安静静,这正合常安的心意,她失神落魄地瘫坐在沙发上,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机,然后便望着电视上的人,嘴巴一开一合,一紧一闭。电视上的演员们个个光鲜亮丽,但常安却早就没了看他们的兴致,就连他们在说什么,常安似乎都听不清楚了。常安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
她做了一个很离奇、很离奇的梦,梦里,她站在一片望不到边的湖中央,水漫过她的小腿,天阴沉沉的,乌云成块成块压在头顶,没有一丝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腐烂的气味,压抑的感觉像是要溢出来。梦里的常安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的双脚根本没办法移动,她想大喊,但又好似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胸口,发出的只有咿咿呀呀的呜咽。常安使了使劲,自己的腿就好像是陷进了沼泽中,她越发着急,只好半蹲下身子,用手去拽自己的腿,她的手慢慢的,慢慢的越过刺骨冰凉的湖水。突然,一种奇怪的触感爬上常安水面下的手腕,那时另外一个人的手,正拽着常安的手腕。常安猛然得以放声大喊:“放开我,放开我!”
常安一使劲,终于甩开了那人的手,她低下头,这才看到,湖面下被她甩开的,竟是柳卿卿。
柳卿卿的头发凌乱地打着卷,身上的红色紧身吊带裙看起来让人恶心。柳卿卿就这样,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往湖底沉去,脸色发白,双眸灰暗,没一点像是人的光彩。常安一阵心悸,鸡皮疙瘩爬了一身,却并没有再伸手拉正在下坠的柳卿卿。
空气中腐烂的气味越发浓重了,甚至好像还有一种围起来让人头晕的脂粉气夹杂其中。梦境里,常安下意识地用手去捂鼻子,却又在指尖触碰到鼻子的时候嗅到了一种奇怪的腥味,常安自然地用大拇指摸了摸食指,有些黏腻。她这才低下头,看到的却是满手红色的鲜血……常安惊恐地等大眼珠,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鸣叫声划过天际,却又沉沉地随着柳卿卿一同坠入湖底。
“安安,安安!”
常安猛地惊起,看到身侧母亲林玲关怀的眼神,才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
“安安,做噩梦了?”林玲拍拍女儿的手,满脸担心。
常安不回应,只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她环视周围,电视上的新闻联播刚好结束,鱼缸里的鱼自由欢快,头顶的灯泛着暖暖的黄色,桌上的花也开得正好。“还好,还好,吓死我了……”常安暗暗念叨。
林玲看女儿好像没什么事,才长出一口气。
“安安啊,你哥结婚,你怎么半道上就不见了?刚才你哥还问我你去哪了……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那么多叔叔阿姨姑姑舅舅的,一开始还好好的,怎么就坐不下去了……”
常安听着母亲的啰嗦,有些头疼,但也有了几分活着的真实感。她坐直了身子,靠在沙发上,电视上正好在播天气预报:“各位市民请注意,自今晚起,本市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雪天气,这是本市多年来首次于十月迎来大型降雪天气,气象专家表示,这或许与近年来全球气候变化有关……”
“这什么鬼天气,老天爷可真是个怪脾气,说下雨就下雨,说下雪就下雪……”林玲的声音远远地从阳台传进来。
常安深深地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她喃喃着,然后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了跟柳卿卿的聊天界面。
“柳卿卿”
“卿卿”
常安删了又打,打了又删,甚至想不出一个能称呼柳卿卿的表达,索性便不叫名字,开口就是:“我今天看见你了,我知道你也看见我了,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以后你也离我远些吧……”
常安的手捏得发红,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她终于决绝地按下了发送键。
整个周末,常安都过得有些恍恍惚惚,暴雪也连着下了两天,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架势,周天晚上,常安和往常一样返校住宿,离宿舍楼还有三百米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楼下乌泱乌泱围着的人群,个个都顶着黑色的头顶,仿佛一只只乌鸦,挤在一起。
常安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她不知不觉加快了步伐。
“哇这就跳楼了?”
“还不是自己作死……”
“听说啊,她在外面跟好多男的鬼混……”
常安权当做是没听见这些话,不,常安的大脑一片混沌,她早已听不见这些话。她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用力挤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好同学们,终于站在了这个黑色的圆圈里……
圆圈中间躺着的,果然不出所料,就是那个漂漂亮亮却无比憔悴的柳卿卿。
常安愣了几秒,傍晚六七点阴沉的天幕下,柳卿卿的死相却格外清晰。忽然,常安觉得有一种强烈的恶心感向自己涌来,那种感觉令她反胃,令她作呕,她忍不住弯下腰,干咳起来,身边的同学们却像是撞见了瘟神一般,以常安为中心散了一个小圈。
“你知道吗,她俩是好朋友……”
“听说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前两天不是还说她校园霸凌别人吗……”
嗡嗡的议论声在常安耳中越来越模糊,这些人的样子也渐次看不清楚,常安咳得直起不起腰,她只好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任凭厚重的白雪打湿她的裤腿,她红着眼睛,有些胆怯地望向不远处的柳卿卿。
柳卿卿就那样,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而那双眼睛,常安觉得,那双眼睛似乎就在盯着自己,像梦境里那样……
“赵队!周师哥,刚才接了个电话,可能跟这个案子有关系。”
正当赵冬阳和周琛坐在办公室里望着大摇大摆的高峦之咬牙切齿时,队里一个年纪看起来比二人小不少的年轻警察迈着步子走了进来,虽是神色匆匆,但眼睛闪着兴奋的亮光。
闻言,赵冬阳和周琛也没再多发呆,两人对视一眼,抬脚便走。
“喂?您好?”周琛一边看着赵冬阳朝下挥舞的手,一边同步拿起办公室的座机话筒,温和的声音和他脸上审视的表情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再看周琛对面不远处握着耳麦监听通话的赵冬阳,更是面色凝重。
“嗯……额……您好?我……”电话另一端是一个有些瑟缩的女声,听得出是个字正腔圆的,但这会儿说话好像有些不利索。
“没关系的女士,您慢慢说。”周琛照顾来电人的情绪,也把声音压低了许多,低沉的嗓音更显柔和了。
“警……警官,我叫祝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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