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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温泉事后
白凤九本想就这样了,以后再也不见时,却又被东岳叫住:“喂,你少了个东西。”
她忍不住回头,见到东岳正俯身拾什么。定睛一看,她觉得身的血都冲到脑门儿上了。
东岳捡起来的,是个肚兜。
一个藕荷色的肚兜。
她的肚兜。
东岳的衣襟微微敞着,露出一点锁骨,面无表情握着她的肚兜,很自然地递给她。凤九觉得真是天旋地转,也不知是去接好,还是不接得好。
正僵持着,月亮门旁的忧树一阵大动,紧接着又出现连宋君翩翩的身影。看清她俩的情态,翩翩的身影一下子僵住,半晌,抽着嘴角道:“方才……扇子掉这儿了,我折回来取,多有打扰,改日登门致歉,帝君,东华帝君找你,还有......你们……继续……”
凤九简直要哭了,捂着脸一把抢过肚兜转身就跳墙跑了,带起的微风拂开娑罗树上的大片繁花。
看到她遗留在旁边的一根簪子、一个手镯和一方丝帕,便收起来。
连宋悄悄走到汪天泉边,看向东岳:“你不去追?”转瞬又道:“承天台上你遇到的那位美人原来是青丘的凤九?”又道:“你可想清楚,你要真喜欢她,你兄长那边怎么交代?青丘那里怎么交代?我早先听闻你喜欢女仙是笑话,没想到竟是真的,你哥哥那边把关得紧,不过如此一来,白奕上神,你是要叫他岳父好呢,还是公公好呢,还有,如此的话,夜华那小子不就成了你的......姑父了?”
东岳不紧不慢地理衣襟,闻言,道:“前几日我听说一个传闻,说你对成玉元君有意思?”
连宋收起扇子,道:“这……”
她续道:“我活了几十万年,膝下无儿无女,打算过几日收成玉当干女儿,你意下如何?”
连宋:“……”果真是东华的妹妹!
这之后,微有起色的凤九连着颓了三四天。直到第四晚,白浅指派来的仙侍递给凤九一个话,说前几日承天台上排戏的几位歌姬已休整妥帖,夜里将在合璧园开一场巾帼女英雄的戏,邀她一同去赏。这才将她从愁云惨淡的庆云殿中请出来。
合璧园中,搭的戏台上一团女将军穿得花里胡哨,伊咿呀呀哼唱得热闹。
白浅握着一把扇,侧身靠近凤九,道:“近几日,天上有桩有趣的传闻谣传得沸沸扬扬,不晓得你听说没有。”咳了一声:“当然其实对这个事,我并不是特别的热衷。”
凤九兴致勃勃地端着茶凑上去,顿了顿,有分寸地道:“看得出来你的确是不热衷,其实我也不热衷,但,你姑且一讲。”
白浅点了点头,缓缓道:“诚然,我们都不是好八卦他人之人,那么你定是料想不到,从前我们一向认为很是耿介,很是无所欲无所求的东岳帝君,她原是个不可貌相的,你三百多年前同她断了那趟缘法,我看也是天意维护你,当真断得其所。”
凤九肃然抬头。
白浅剥开一只核桃:“听说,她竟真的喜欢的是个女仙,而且还对那女仙荣宠得很。”
凤九松了手中的茶盏,半晌,垂眼道:“如此说,这许多年她未曾出太晨宫,竟是这个因由?”笑了一笑,早年间,同昭阳相处,凤九已知晓帝君未必对女仙反感,况当初她和姬蘅相处不错,宫中甚至有人传说东岳和东华会为了姬蘅和对方大打出手,东岳多年不出太晨宫,也是在怨东华帝君。
白凤九喝了一口茶,又道:“诚然,身旁有佳人陪伴,不出宫大约也感不到什么寂寞。”
白浅将剥了一半的核桃递给她:“你也须介怀,终归你同他已甚干系,我将这桩事说来,也不是为的使你忧心。”
凤九打起精神,复端起茶杯,道:“也不知被她看上的是谁。”
白浅唔了一声,道:“我同司命打听了一遭,当然我也不是特意地打听,我对这个事并不是特别地有兴趣。只是,司命那处也没得来什么消息。私底下这些神仙之间虽传得热闹,对那女仙也是各有猜测,但东岳和风月这等事着实不搭,除了她和东华的义妹知鹤公主,他们也猜不出还有谁。不过,先不说知鹤这些年都在下界服罪,依我看,不大可能是她。”
凤九端着杯子,出神地听着。
白浅喝了口茶润嗓,又道:“关于那女仙,确切的事其实就只那么一件,说几日前东岳携着她一同在太晨宫里泡温泉时,正巧被连宋神君闯进去撞见了,这才漏出一星半点关于这个事的传闻来。”
白浅的话刚落地,凤九一头就从石凳上栽了下去,扶着地道:“……泡温泉?”
白浅垂着头诧异地看着她,难得遇知音似地道:“你也觉得惊讶?我也惊讶得很。前日还有一个的传闻,说得条分缕析,连宋君属意的那位成玉元君,你识得吧?从前我不在团子身旁时,还多亏了这位元君的照应。那女仙同东岳帝君膝下无儿无女,东岳帝君担心那女仙一人无聊,便收了成玉元君做干女儿。”
凤九撑着桌子沿刚刚爬起来,一头又栽了下去。
白浅伸手将她拉起来,关切道:“你这个凳子是不是不太稳便啊?”
凤九扶着桌沿,干笑道:“是台上的这个段子演得太好,令人心驰神往,情不自禁就有些失态。”面不改色地说完这一篇瞎话,趁机瞄了一眼戏台,看清演的到底是什么,眼角一抽。明晃晃的戏台上,正演到英武的女将军不幸被敌国俘虏,栓在地牢的柱子上,诸般刑训手段,被虐待得十分的凄惨。
白浅遥望戏台,目光收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凤九:“原来……你好的竟然是这一口么……”
“……”凤九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明确:她是一个寡妇,起码全部人都以为她是为凡间的叶青缇守孝。
凡界有一句家喻户晓的俗谚:寡妇门前是非多。凤九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寡妇,门前没染上半分的是非,并不是自己这个寡妇当得如何模范,而要归功于青丘的八卦氛围没有九重天的浓厚。但今日这一场戏听得她十分忧心,她觉得,似她这般已经当了寡妇的人,着实不好再被卷进这种染了桃色的传闻。纵然是和东岳帝君的传闻,赶在三百年前,是她想也想不来的好事。
凤九有一个连白浅都比不上的优点。白浅是一遇上琢磨不透的事,不琢磨透不完事,她则是凭本能行事。她觉得自己的优点大的其实并不是厨艺,司命夸奖她执着时是真执着,放手时是真潇洒,她一向也觉得自己的行事对得起这个名号。
前些时日是她没有做好准备,但后来她想起了自己的一条座右铭。她活了这么三万年,身边累起的座右铭何止成千上万,是以这一条她刨了好些日子才重刨出来,“不同和其他男人有牵扯的女人好,和其他女人有牵扯的女人也不行”。她曾经要死要活地喜欢过东岳,那时是真执着,但是东岳没有看得上她,还很有可能看上了别人。她自降身份当她宫婢的时候,白在她宫里扫地扫了几百年,连句话也没够得上同她说一说。她觉得这个事儿,就当是从来没有过罢,本来这个事儿,对东岳而言可能就从未有过,如今她想得明白了,旁的仙如何对东岳,她也如何对她,这个方是正道,当然能躲还是躲一躲,免得生些什么不必要的枝节。
认请这个事,就开始十分注意同她保持一个距离,但不晓得近来这个距离为什么越保持越近,她考虑了良久,觉得应该再采取一些手段,将她们俩的距离努一把力保持得远一些。但她刚刚做下这个决定,就十分迟钝地发现,右手上常戴着的叶青缇送她的那只茶色的水晶镯子不在了。那是十分要紧的一个镯子。
她仔细地回想片刻,弄明白,应是那一夜掉在了太晨宫的后府。在她们保持一个更加遥远的距离之前,如此一来,她还得主动去找她最后一次。
正是风口浪尖,行事需得低调谨慎。但欲不惊动旁人晤得东岳一面,却是件难办之事。
凤九一番思量,想到了三月廿八,心中略有盘算。东岳身为天族的尊神,如今虽已半隐居在一十三天,到底还有一些差事尚未卸给天君,比如掌籍幽冥、权涉拔罪解冤、通天达地保国佑民。有道是“泰山者,乃群山之祖,五岳之宗,神灵之府也!”每年的农历三月廿八是东岳帝君的生日,各地的善男信女均会焚香祭拜,以示庆贺。而一向的惯例是,待朝会结束,朝拜的众仙散去,东岳会顺便检视一下青云殿中的连心镜,再逗留个一时半刻。凤九便是看中了这一时半刻。且,她自以为计较得很是周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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