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信条]当水手们谈起船长的小铃铛

　　04.
　　回到纽约的第一天就开始忙碌的寇马克先生没能陪德珂朵吃完早餐，当然了，其中也有小人鱼吃得太多耗时太久的缘故。
　　谢伊本来是想稍微尽一下饲养者的职责，比如看着他的鱼把早餐吃完什么的。奈何德珂朵吃的实在太多了，一篮子的白面包除了他的份全都进了对方的肚子，小半罐子枫糖浆也全都吃完了。

　　奇怪，她就不觉得腻吗？而且，吃了这么多东西……

　　谢伊离开座位，目光下落到对方的腰身上。
　　回想在海上的三个月，德珂朵从来不节制饮食，每一次进食几乎都是鲸吞式吸入。很难想象她的人形却是如此纤瘦。现在的她看起来比人鱼形态矮了许多，大概也轻了许多。
　　男人居高临下观察了一会儿，在人鱼脑子里忍不住冒出许多问号的时候，他微微躬身扶住了对方的腰，然后往上一提——他直接把德珂朵抱了起来！

　　？？？
　　谢伊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德珂朵差点把手里的面包丢出去。
　　脚下空落落的感觉让人鱼不适应极了，她好不容易稳定住身体，一只手摁在谢伊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拿着面包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问：“怎么了？”

　　谢伊圈着她的腰掂了两下。
　　他没猜错，德珂朵不仅外表更像人类了，连体重也降到了一百磅左右。也就是说，那个药剂让她的身体逐渐接近于人类，而且并不只是外表相似的程度。
　　那么其他的呢？咬合力，骨硬度，下潜深度，皮肤所能承受的压强……等等这些，是不是都已经产生了变化？

　　嗯……想探究。

　　寇马克先生决定顺从自己求知的欲望。
　　他捏住人鱼的下颌往下施力，德珂朵顺着他的力道张开嘴——还是满口尖利的森森白牙。
　　看来这口利齿暂时还没发生变化。他想。

　　这感觉有些奇怪。
　　“怎么了？”德珂朵眨眨眼，就着对方捏住自己下巴的姿势又问了一次。
　　谢伊摇摇头说：“我只是在想，你现在已经很像人类了，但只要一说话就还是会暴露。”
　　“对哦，那怎么办……”人鱼抿唇，用舌头顶了顶腮帮。

　　“磨平了怎么样？”他出着馊主意。
　　本来只是开玩笑的说，但是德珂朵却在认真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好吧，不欺负这个实心眼的孩子了。谢伊把她放下来，仗着自己比她高大半个头，抬手摸了摸她发间的珍珠，接着说：“我开玩笑的，你别真的去磨牙。”
　　他把人鱼摁回座位上，又把刀叉放到她手里，“你多吃一点，我出门办点事，会晚点回来。”

　　谢伊现在好像唠唠叨叨的老父亲哦。
　　德珂朵脑子里突然浮现这个念头，她又忍不住把叉子放进嘴里，用坚硬的牙去摩擦金属。
　　总感觉我的牙比金属还要硬……要不要磨平呢……
　　她仰头去看谢伊，“晚点是多晚？”

　　“快的话傍晚回来。”谢伊回答。他今天要去统计附近片区有多少需要修缮的房屋，事情并不难，只是需要时间多一些。
　　德珂朵眼睛一亮：“我也想去。”她提出要求。
　　然而一向纵容她的寇马克先生却没有立刻同意。不说其他的，单说德珂朵现在路都走不稳，谢伊就不可能放心地带她出去。所以他拒绝了对方的要求：“不行，你走路都成问题，更别提跟上我了。”

　　纽约大街上也不安全，要是碰上了那些匪帮的潜行者们，必要时他还得上房呢。带上德珂朵干什么，等着在原地被捅成筛子吗？
　　所以带上她？不可能的。

　　“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帮怀特夫人清点库房，下午不是还约了裁缝和鞋匠吗，留在这里等他们来吧。”
　　谢伊几句话就安排好了小女孩的一天，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老父亲了。

　　寇马克先生那不听话的叛逆女儿反驳他说：“我、我又不是不会走路！我只是走不稳！”
　　慈爱的老父亲没有揭穿她甚至都站不稳的事实，只是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安抚：“是、是，我知道的。不过现在我真的需要出门了，等你能走稳的时候我再带你出去，好吗？”
　　这话听着就舒坦很多，看来寇马克先生深谙语言交流的技巧。

　　人鱼终于满意了，但她坚持要看着谢伊出门再回来继续用餐。

　　德珂朵站在大门处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她扬起一只手，手腕上的铃铛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她大声说：“早点回来呀！”
　　谢伊没有回话，但是同样扬起一只手招了招。

　　直到那道黑色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德珂朵才转身回去继续她的早餐时间。

　　05.
　　人鱼坐在餐桌前吃了很久吃了很多才逐渐有饱腹感，究其原因，大概是她刚刚长出腿吧。之前进化声带时也是这样，消耗过多能量之后就疯狂地感到饥饿。
　　她吃掉最后一篮子白面包，新鲜水果也吃了不少，粗略估算一下大概把怀特夫人购买的一周的食物吃掉了一半。
　　吃饱喝足以后，德珂朵扶着墙壁往外走，想要到花园里去看一看。
　　啊，她真是一条懂得养生的鱼。

　　她在后花园里看到了怀特夫人的身影，中年妇人刚刚洗干净衣服，正在细心地晾晒。那双年老粗糙的手抚平床单的褶皱，德珂朵在一旁看着，心里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安宁。她恍然间想到自己的祖母，那条年迈的人鱼也时常会给予她这样的感受。
　　算了算，她离开北极海域已经三个月了，在她还不漫长的生命里这是第一次离家那么久。

　　总感觉有点惆怅。

　　德珂朵轻轻叹气走过去帮忙，怀特夫人笑着问她：“早餐您还满意吗？”
　　她点头说很满意。今天餐桌上那些白面包和牛奶、枫糖浆之类的食物可比在海上嚼干面包要让人愉快多了。
　　“您喜欢的话就太好啦。”怀特夫人真诚地说。

　　晒完衣服以后，怀特夫人又去了库房清点货物，她看起来总是忙个不停。
　　对此她的解释是，寇马克先生海上运营的事业才刚起步，因此整理货物、核对账目这些琐事就多一些。他实在是个有能力的人——怀特夫人不得不承认——事实上谢伊入主阿森纳堡也仅有小半年的功夫，却已经把周围片区治理得井井有条了。
　　这个年仅二十五岁的青年显然已经做出了一番事业，并且还在不断扩大自己的事业版图。

　　“这半年里寇马克先生很少待在这里，他多数时间还是出海忙自己的事情，所以这是他第一次留在这座宅邸里过冬。要准备的东西、要安排的事情，都免不了要多操心一些了。”怀特夫人说。
　　听起来要做的事情的确不少。
　　德珂朵自告奋勇前去帮忙，但她还是个新手，只好跟在怀特夫人身边学习。

　　先是清点莫琳根号和其他商船运送回来的货物，接着再按照货单分门别类的堆放好。怀特夫人一点也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年迈无用——至少德珂朵是这么认为的——她能够很熟练的处理账本，并且以独到的眼光判断哪些东西能带来巨大收益。
　　忙活完了仓库的事，德珂朵自己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当然也没少摔着。等怀特夫人做好了午餐，她们又一起坐在餐桌前享用美味的牛排，这次德珂朵吃了三人份。

　　午休一个小时，大概三点钟的时候裁缝和鞋匠上门来拜访了。也不知道谢伊究竟开出了多少价码，那两个裁缝和她们的学徒显得热情极了，还有那个鞋匠也是，虽然他看起来面色如常，但人鱼还是看出了那双眼睛里的热切。
　　那是看到了大主顾才会有的热情。

　　德珂朵站起身，让裁缝测量着尺寸。她身材高挑，腰身纤细，是被各种款式钟爱的类型。
　　“哎呀，小姐的身材真是完美，配上这个丝绸最合适了。”裁缝带来了样布和款式图册给客人挑选，其中一块布料是红色的丝绸，她将丝绸展开放到德珂朵手臂上，白皙的皮肤和红色的布料放在一起对比明显极了。
　　人鱼对这些不太了解，她只能说这块布料摸着挺舒服。偷偷瞄一眼价格，好家伙，最贵那一档，怪不得要这么奉承。

　　“您觉得怎么样呢？”她向怀特夫人求助。
　　跟德珂朵不同，怀特夫人的眼光挑剔极了。她先是将那块布料翻来覆去地查看，那副一言不发的样子把裁缝们的心都揪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这块布料确实好，她最后松口说：“勉勉强强，没有更好的吗？”
　　“夫人，这已经是最好的了。”两个裁缝对视一眼，忍不住说道。看到怀特夫人还是有些不满意的样子，主事的那个裁缝可不愿放过这么大的主顾，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在最终价格上打一个折扣，怀特夫人才终于满意了。

　　哇哦。
　　这一通操作把德珂朵看的是一愣一愣的。她之前觉得怀特夫人不像一个简单的女佣，倒像是一位贵族夫人，因为对方的眼界和礼仪显然不是一个普通女佣所具备的；但是现在看来，她又觉得对方像是一个女佣了，不过是特别高级的那种。

　　有老练的怀特夫人把持着，德珂朵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只有测量尺寸和挑选款式能用得上她。但这么说也不太准确，人鱼并不了解人类的审美，所以那些款式也是在怀特夫人的帮助下才最终敲定的。
　　在付了定金、约定好工期之后，裁缝和鞋匠就离开了。

　　怀特夫人又去忙了，此时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担心德珂朵无聊，她还拿了一本书给她解闷。
　　那是一本诗集，缠绵悱恻的语句是许多小姐们钟爱的那种。十分遗憾的是德珂朵读不懂，她只翻了两页就没了兴趣。
　　她把诗集放在桌子上，和怀特夫人打过招呼以后就去花园了。

　　今天的目标是站稳走出十米！
　　人鱼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06.
　　谢伊还是没能在傍晚回来。他今天遇上了三次潜伏者，好在都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他拂去长剑上的血迹，询问那些被匪帮暴徒骚扰过的居民们是否安好，得到回答与一连串的感谢后，他拒绝了对方提出来的谢礼，接着从旁边一位小女孩手中取回了一块小蛋糕。

　　寇马克先生踏着夜色回到阿森纳堡，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守在门口等他归来的小人鱼，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奇怪，之前在海上时，每每他下船又上来，第一个来接他的准是他的鱼。可现在是什么状况，那条鱼是怎么回事，难道回了陆地他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吗？

　　谢伊推开门，也没有在房子里看到德珂朵，这时他更觉得疑惑了。
　　她到底去哪了？

　　怀特夫人听到动静出来迎接他，接过对方手上的蛋糕盒子，同时抱怨似的絮絮说道：“德珂朵小姐今天摔了很多次，我劝她休息一会儿，但是她说只有她能走稳了您才会带上她出门。”妇人的眼里写满了不赞同，在她看来苛责一个伤势未愈的女孩实在太狠心了。
　　谢伊摸了摸鼻子，不太好跟她解释德珂朵情况不一样，人鱼的骨骼结实着呢。不过要是他这么说的话，很大概率怀特夫人会更生气吧。

　　“她在花园吗？我去看看她。”
　　“是的，她在花园待了一个下午呢。”
　　换句话说，在花园里摔了一个下午。听起来是有一点惨不忍睹。

　　谢伊在花园里找到德珂朵的时候，对方的状态看起来糟糕极了。不仅身上灰扑扑的，早上还干净整洁的裙摆也已经沾了不少尘垢，看来免不了要麻烦一下怀特夫人了。
　　他嘴角不觉露出一抹笑意。

　　“德珂朵，”他叫她的名字，并想走到她身边去，“今天练习的怎么样……”
　　“停！站在那里不要动！”人鱼发现了他，紧急的大声说。
　　谢伊的脚步顿住了。
　　德珂朵松了一口气，接着又笑了笑，她把双手举起来圈成喇叭状，“我过去找你呀！”

　　看起来她的状态似乎还可以？
　　谢伊屹立在距离人鱼十多米处的地方，他几乎是以老父亲般的眼神注视着自家小人鱼尽情撒欢。
　　然后那位老父亲挑了挑眉，朝她张开双臂，“那过来吧。”

　　人鱼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让他验收自己今天的成果。她在原地站好，双手平举保持着身体平衡，缓慢地、坚定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她要去的地方。
　　在距离终点还有一两米的时候，德珂朵脚尖一点直接扑了上去。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好似沉浸着头顶的星河，她欢快地放声大喊：“你看，我做到啦！”

　　她就是这样，热情又开朗，直白且坦率，她笑起来，眼睛似乎能留住光。

　　“很棒。”谢伊抱住她，帮她擦掉额头上的汗珠，问道：“要吃蛋糕吗？”
　　“要！”甜食和肉向来是她的最爱。

　　07.
　　深秋的海风带了微微寒意。
　　阿森纳堡靠近港口，因此时刻都能听到熟悉的鸟鸣、以及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谢伊抱着德珂朵往回走，一边听着怀中人鱼碎碎念叨自己今天的日常，一边感觉到心境逐渐变得平和。

　　天已经有些晚了。
　　而他们的头上有星星。

　　【after】
　　寇马克先生带回来一块精致的小蛋糕，出自街角那家总是很多客人的烘焙店。
　　解开包装盒上的丝带，烤得松软的蛋糕胚上抹了香甜的奶油，浇上了果酱，顶端点缀了一颗草莓，而且细细地撒上了糖霜。
　　那看起来真的很诱人。

　　德珂朵是个会分享的小朋友，她拿着刀叉兴致勃勃地比划。
　　——最后蛋糕被人鱼吃掉了，顶上红彤彤的草莓则进了寇马克先生的嘴里。

　　至于为什么这么分？
　　那还用说吗？
　　就像三明治里的流心蛋、松饼上厚厚的奶油、蛋糕最顶上红彤彤的草莓那样，德珂朵理所当然的觉得，要把最好的东西分给她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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