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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关于我同这场冬雪的关系,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跟大家慢慢说吧。不过如果你有注意到我之前所描述的某个细节,应该不难猜测出这场冬雪对阿楠来说究竟有何不同。
也许是愉悦的时光总是会过得很快,有了她们的陪伴,我度过了一个十分美好的新年。
白日里婶婆家长里短似乎总有说不完的新鲜事要讲给我们听,阿楠也终于给睛珠放了假,使得她有更多的时间同那只圆滚滚的小猫崽玩闹。
看着天色晴好一些了,睛珠便提议去河滩上踏青放风筝。
原本半人高的荒草丛在冬雪的覆盖下都软塌塌的伏了下来,消融的雪水在河滩上积成了一汪一汪的小水滩,映衬着头顶的那片蓝天白云。
寻了一处较为平整干燥的地方铺上毯子,我同阿楠肩并肩坐在一起,看着不远处躬身在草丛里翻着石头寻找虾蟹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
阿楠说等开春了打算重新寻点事做,我问她愿不愿意去学堂里教德文或者是历史,薪水还行,按月结算,而且暑假和冬假也会有贴补。
我希望她能有一份长久并安稳的工作,不管我能陪她走多久,不管她将来对我怀抱的是怎样的回忆,我都希望她是独立而坚强的,能够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可是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具体在考量着什么,也许她本来就没打算在这座边江小城呆太久,也许对她来说我仅仅是一个意外。
沉默了片刻之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电报递给她,可是她只低头看了一眼,却没有接,而是起身朝着栏杆旁边那条小道走去。
其实白羽甥在临走之前就已经用阿楠的名字在太古洋行里开了一个户头,里面的钱已经足够她和睛珠衣食无忧的过完这一生了。
这封电报收件人写的是我,而且直接拍到了学堂里。白羽甥的确是将这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硬要让我来替他做这些。
拽着那封电报跟在她身后沿着那条不太宽阔的江边小道默默的走了一段,我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也没有来得及问,便被接下来的事打断了。
虽是枯水期,可这滚滚江水也是不容小觑的,睛珠失足掉下去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已经被卷出去好几丈远。
婶婆一只手抓着那只满身泥巴的小猫崽,一边不住的抹着眼泪呼救。
可惜江边再没有一个旁的人,沿江那条石板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也只是趴在栏杆上忧心忡忡的看着热闹。
江上漂来一艘载着货物的大船,可惜隔得太远,虽然大概明白这江边有人落水,那几个汉子也只是站在船舷边上呆呆的观望着。就算他们能将船撑过来,救人的速度估计也赶不上江水的速度了。
虽然天上日头正好,积雪也已经彻底消融,可现在正月未过,谁都清楚这江水的情况,没人敢轻易往下跳。
眼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影在滚滚波涛中浮浮沉沉越漂越远,阿楠已经扯掉围巾开始解大衣扣子了。
你别去!
虽然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我又如何做得到眼睁睁看她舍身犯险跳到刺骨的江中去救人?撂下这么一句,我已经几步抢到她前头,将大衣扔在地上,蹬掉鞋袜一头扎进了滚滚的江水之中。
浑黄的江水暗流涌动视线不明,听着耳边咕嘟咕嘟的水声,我也不清楚究竟潜了多远,只能顺着水流的方向不停往前游,直到手里终于捞到一片衣襟,然后顺着那片衣襟将人拽到身边。
她也即刻伸手将我牢牢的抓住,然后整个人便如八爪鱼一般缠了上来。
我很清楚溺水的人在水里被救助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于是在被她手脚并用踩着按到水面之下的时候适时将她松开一些,绕到背后勾住她的腰,这才终于将她托出了水面。
一根竹篙从货船上递了过来,只听船上的某个汉子大声喊到:“快快快,是学堂里的魏先生!”
见我怀里的娃娃已经虚脱昏迷不省人事,几个汉子便七手八脚拽着她将她拖到了船上。
他们都是自小生长在这边江小城的,不仅深暗水行,对于怎么救治溺水之人也是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法子,没倒腾多久睛珠便呕出来一大滩水,可她只是睁开眼皮瞧了瞧四周便又歪着脑袋昏死了过去。
货船就近将我们送到了岸上,那些围观的也赶紧上来帮着将人从那几个汉子手里接过来,急匆匆的往医院里送。
可能因为身上裹着一张遮盖货物用的灰白色的帆布着实有些好笑,阿楠噙着泪光的眼里竟泛着笑意,没好气的推了我一把,嗔怪了几句,便执意要我也去医院里做个检查。
我说我没事,大衣内袋里有钱,让她赶紧拿着去医院,救人要紧!
她可能想说谢谢,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望着她一步三回头远去的身影,我终于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阿楠便衣不解带的守在医院里,婶婆则不停的奔波于家里和医院之间,一日两人三顿饭来来回回的送。
听婶婆说睛珠肺部有些感染,加上受了惊吓,估计要住上一段日子。
我自然知道消炎药是紧缺而又昂贵的,不免露出些许忧虑之色,婶婆却说阿楠这些年还是有些积蓄,让我不用担心。
可我担心的何止如此!
只愿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就算看到了也最好是当成错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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