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有鱼

　　鱼司的话立刻将刚刚还热闹的氛围冻结，沺浦浦不再开玩笑，门小门也不说话，鱼夭则懂事地坐在地上，但门小门弯腰轻松一提，接着就将这孩子抱了起来。

　　“万鬼皆醒……是什么意思啊？”门小门好半天之后，打破沉默。

　　“恶鬼四散人间，这是第一个夜晚，肯定会出事。”沺浦浦挠乱自己剪短的头发，他不愧是鱼司嘴里的天才，这头发自己剪的有模有样，看起来很适合他。

　　鱼司正坐在沙发上，他双手攥拳思考片刻：“浦浦，鬼在人世当是异类，你能感知到它们的气息吗？”

　　沺浦浦放在发间的手指加重力道，他仔细想了很久，之后才说：“这会儿有点困难，我才刚来这里，还不能适应在人世运用鬼术。”

　　“恶鬼喜欢什么地方？”门小门抱着鱼夭走到鱼司身边坐下，鱼夭抬手就拿起茶几上的零食扒开来吃，人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像新鲜的玩具。

　　“如今日之废弃医院，或是……”鱼司说着，他懒洋洋地靠向身后沙发，身子陷入软乎乎的抱枕之中，鱼司觉得自己爱上了这种惬意的生活：“其实你们人类有一句话说的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沺浦浦跟着迅速点头，他放下手臂“呵呵”笑着：“心中有鬼之人，方能引鬼，丑莯哥教我的。”

　　“是我教你的吧？”鱼司没好气地看向沺浦浦：“什么都丑莯教你，好像他无所不能一样。”

　　沺浦浦撅起嘴巴不再出声，他打破脑子里的灯泡，显然也想了起来，那句话的确是鱼司教给他的，不是丑莯。

　　“算了，既然不知道它们会找上谁，那我们在这里慌慌张张也无济于事。”鱼司说着将鱼夭从门小门怀里抱起：“浦浦，快去做早……晚饭吧。”

　　“好！”沺浦浦听后也是重新绽开笑颜，他蹦蹦跳跳进了厨房，接着又是“噼里啪啦”一阵碎响。

　　鱼司好笑地去看门小门，然而不待他继续开口，接着就听门小门说：“他还没成年吧？”

　　“是啊，他今年十五岁。”鱼司认真答道。

　　——“那我们算不算雇佣童工？”

　　“……”

　　鱼司坐直仔细考虑片刻，回答的倒是门小门自己：

　　——“不算，我们没有给他钱。”

　　……

　　饭后门小门就困了，但是对于那三只鬼来说，这才是一天的伊始，在严厉地警告了沺浦浦半夜一定要安静之后，门小门便踩着不合脚的拖鞋“啪嗒啪嗒”走上二楼。

　　身后幽幽传来沺浦浦委屈的声音：“为什么你要警告我啊，难道不是应该警告鱼夭的吗？”

　　“因为我可爱呀！”小孩软绵绵的，却活脱脱像一只小恶魔。

　　门小门没有再回头说话，她路过书房走向自己的房间，然而刚推开门她就再次退了回去，只因她刚刚恰好看见了鱼司，那家伙正在书房里不知做着什么。

　　退到书房门前，门小门便见鱼司正背对着她，似乎在看书架上摆放的东西。那人的头发又长又顺，大概冥界大鬼的发质都有这么好，包括那个小鬼头鱼夭。他们的头发又厚又长，像门小门这种年纪掉一根头发都心疼的人，真的不理解沺浦浦是怎么舍得给自己剪头发的。

　　【切，他们又不是女人。】

　　——门小门自我催眠一波，但结果无效：

　　【这让我这种女人如何不嫉妒啊！！】

　　正所谓，这个世纪，大家最心疼的就是自己的头发。

　　“在干嘛？”鱼司似乎很早就注意到门小门了，只是门小门一直站在门边没有行动，他等的有些疑惑，干脆先行开口。

　　几秒钟后，门小门才低头走向鱼司，她的视线从鱼司铅笔一样的双腿一直滑回那人脑袋：“你又在干嘛？”

　　鱼司好笑地转过身来，他迎上门小门视线，血色瞳孔映出门小门的影子，露出本不属于冥界大佬的柔情：“看看这些书，了解了解你。”

　　“……”

　　【了解我？他，他想干嘛呀……】

　　门小门两只手的手指再次相抵，她偷笑两声问道：“了解到什么了？”

　　鱼司深吸一口气，再次回头看看书架上摆放的书，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一把袖珍桃木剑上：“你们家和况家，有何关联？”

　　“诶？”

　　【说好的浪漫呢？好吧，没说好。】

　　门小门憋着嘴巴逐渐合十手掌，想了半天才说：“没听说过。”

　　“你之前那个铃铛，还有这个桃木剑，以及你身上的力量……”鱼司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都与况家有关，然而你姓门。”

　　【况家？我真的没听说欸，不过我身上有什么力量？我怎么不知道？是护身符吗？】

　　“真的没听说过。”门小门重复着，不过还是仔细思考起来：“铃铛和那个小小桃木剑，都是在我懂事起就有的。还有我的力量……是你误会了。”

　　门小门难得一句话说这么多字，不是因为她反应慢，是因为她懒。

　　鱼司才不觉得是自己误会了，他亲眼所见，还能是皇帝的新装？冥界也是要学习的！

　　但是门小门不会撒谎，鱼司也不打算难为门小门，他干脆也不再去问：“况家曾经帮过冥界大忙，与我鱼族也颇有渊源，既然你不认识姓况的，那我也不问了。”

　　门小门抬手挠挠头发，心里一阵嘀咕：

　　【那况家肯定就是大佬啊，我就是卖卖古玩而已，哪能认识那么厉害的人啊？】

　　门小门也不再去想什么况家，她干脆想到什么问什么：“甜普普的家族呢？”

　　鱼司他们之前说过，冥界的鱼族和丑族都是生来大鬼，那么沺浦浦呢？门小门早就想问这个事了。

　　奇怪的是鱼司听到门小门的问题，他先是抬头瞅瞅书房的门，似乎在看沺浦浦有没有跟来，不过楼下沺浦浦和鱼夭的嬉闹声证明，那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在楼下玩的开心，根本顾不上书房里的他们。

　　“浦浦是冥界大族沺族的养子，所以关于他的本家我也毫不知情。”鱼司说着不禁叹气，似乎很心疼那少年：“听说他是被遗弃的，很是可怜。但他自己十分上进，顶级大鬼自古也没有几人，他在其中则独占大臂江山，实属不易，我和丑莯也一直将他当亲弟弟看。对了，虽然他有的时候有些调皮，但请你不要介意。”

　　门小门听了鱼司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那沺浦浦脸上的笑容真不像身世可怜的样子，倒像被宠着长大的孩子。

　　原来鬼也有弃婴啊……人和鬼，不过都是一样的罢了。

　　“那，我也把他，和鱼夭当弟弟。”门小门拍拍自己胸膛，她笑呵呵地开口，其实她也很喜欢这两个孩子。

　　“谢谢。”鱼司真诚地颔首，似是表达对门小门的诚挚谢意。

　　【是不是上天在补偿我呀？前二十年叫我没什么朋友，现在一并补上呢？】

　　——门小门这么觉得。

　　然而门小门的这个想法，在她回房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就彻底打碎。

　　美梦被楼下的笑声惊醒，耳边传来沺浦浦和鱼夭的鬼笑，门小门自认自己的用词何其准确，毕竟这两只本身就是鬼——恶鬼！

　　带着怒意一把推开房门，门小门立刻窜到楼下，她刚下楼就看到墙上的表——2：25。

　　而那兄弟三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脑，电脑画面是一部电影，还是关于爱情的搞笑电影！

　　“你们这样做，和大学宿舍夜里看综艺的室友有什么区别？”

　　门小门怒声问着，她的起床气一向猛烈，而这个时候她的反射弧又还在睡觉，反应也就迅速不少。

　　“啊？”鱼司抬头看到门小门的时候特别不好意思：“吵，吵醒你了吗？浦浦是个天才，玩几下就会用这个了，我们就找了个……看。”

　　“虽然不理解，但是好有趣啊。”沺浦浦也不再大笑，他抬手挠挠头发，悄悄去看门小门的脸，就像做错事的小狗。

　　【不是就像，他就是！】

　　而鱼夭则捂住自己嘴巴，他瞪起眼睛来看门小门，但那可爱的双眼也无法抵消他的熊！

　　鱼司见门小门是真的生气了，他更为自责地坐直身子，双手按上自己的膝盖，之后说道：“本王怎样……才能补偿你呢？”

　　门小门瞪着眼睛怒视鱼司，然而这鱼司此时的动作和神色，竟然让她觉得没来由的反差萌。于是门小门干脆不再理他，而是去厨房倒了杯水，给自己好好降降火气。

　　谁想，似是见门小门不再生气，鱼司也没那么自责了，他干脆拍着膝盖问道：“这一男一女他们说的爱情，在我们冥界没有。小门，你有这种东西吗？”

　　“哈？”门小门一口水差点呛出来，她咳了两声才想明白：“爱情不是一种东西。”

　　“那你有喽？”鱼司此刻好像是好奇宝宝，非要问个明白才甘心的样子。

　　“哎呀，鱼司哥……他们这爱情，肯定是个宝贝啊，岂能是说有就有的？”沺浦浦自认为很懂地说道：“小门姐肯定也没有的。”

　　侮辱！

　　奇耻大辱！

　　【臭小子，竟然敢说我不配有爱情！】

　　门小门真想将手里的水杯扔向沺浦浦，但她没有那么做，这水杯还挺贵的。

　　“你是怎么生出来的？”门小门干脆这么问鱼司。

　　“父母所生。”好奇宝宝鱼司答。

　　“你父母为什么会生活在一起？”反射弧正在睡觉的门小门继续问道。

　　“由天意所选。”鱼司说着挺胸抬头，似乎特别骄傲，而他或许也将自己的未来交给了所谓的“天意”，他甚至觉得，那是一种荣耀。

　　门小门抬手捂住额头，她都觉得自己快被这些鬼带跑而说鬼话了。

　　“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了一个，即使违背天意你也想和她在一起的女孩，那就是爱情。”

　　门小门这么说着，此刻好像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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