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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你了
天总会亮,不管死亡的是平头百姓,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没有人可以阻挡太阳的升起。
勤政殿。
穗妍坐在皇位下手的台阶上,她面容沉静,俏丽的脸颊在听到来人的通报声后,多了几分伤心痛处之色。
“十七妹。”梁垣道和宋飞鸾携手而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与宋飞鸾重逢后,梁垣道一刻也不想与宋飞鸾分开,昨夜定下了海誓山盟,刚回府就听到了如此噩耗,第一时间便赶赴皇宫。
穗妍泪眼婆娑,满是伤痛,“哥哥,昨夜刺客杀害了父皇。”
一旁的宋飞鸾诧异极了,国仇家恨摆在心头许久,尽管做梦都想做成这件事,可万万没料到居然有人提前杀了梁帝。她心下只觉痛快,可在察觉到梁垣道的情绪之后,又泛起了几分纠结。
她牵住了梁垣道的手,以此慰藉心上人的伤痛。
梁垣道冷冷问,“刺客有抓到吗?”
穗妍摇头,“都怪我没用,居然让那可恶的刺客逃了!”
梁垣道环顾四周,“梁娴呢?”
穗妍又摇头。
梁垣道嗤笑,“我知道了。”
说吧,挽着宋飞鸾的手,不论身后的穗妍如何呼喊,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比起死亡带来的痛苦,梁娴更加好奇一个纸片人是如何死亡的。她将整个身体倚靠在山洞墙壁,等待着好奇心被满足的那一刻。
“我知道你醒着。”
栖梧的声音平稳无波,手下的动作纹丝不乱。
说话间,梁娴的里衣已经被解开了,她仍是闭着眼,“你也可以直接敲晕我!”
她身上中了箭,虽说栖梧给她喂了药,但是如果不及时处理,肯定会愈发严重的。
到底是没有把人敲晕,栖梧说:“这世间,已经没有你再留恋的事物了?”
他脱她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牵扯到了箭,伤口疼得她直“嘶”,却装作开心地笑着,“大仇得报,生无可恋!”
栖梧扶着她斜倚在自己的身上,一手环着她胳膊,一手攥住了她背上的箭,“我要拔箭了。”
他神态自若,仿佛接下来的动作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即便是如此轻微一个“攥”的动作,已经疼得梁娴额头直冒冷汗。额头碰到了他的臂膀,她松开了咬着嘴唇的牙齿,“动手!”
她如此坚决地放了狠话,随即坚定地一口咬住了栖梧的胳膊。
随着栖梧手起箭落,伴随着“叮”的一声,梁娴晕了过去。
栖梧为她清理了伤口,敷了药,又包扎好。
他疗伤的手法又快又准,却在为梁娴穿衣的时候,十指有些不怎么听话。
……
梁娴醒后发现自己躺在栖梧怀里,而他此时正撑着额头似是陷入了梦乡。
她挣扎着要起身,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让她认清了现实。
栖梧仍是闭着眼,说:“别乱动,小心伤口。”
望着近在咫尺的脸,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她问了一个问题,“这世间,已经没有你再留恋的事物了?”
这是栖梧问过梁娴的问题,现在被她反问了。
栖梧缓缓睁开了眼,他说:“虽然不多,但有!”
脑海里纷乱的思绪,碰上栖梧布满红血丝的眼,梁娴错开了视线,“何必呢!”
栖梧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梁娴被逗笑了。
一开始是轻笑,到后来颇有几分癫狂的意味儿,即便是扯到了伤口,她也浑不在意。
栖梧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梁娴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抚上了他的眉眼,笑说:“只是觉得这话从你口中说出,很有意思。”
不待栖梧追问,梁娴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从容道:“我要再睡一会儿!”
在“叮”声之后,在醒来之前,梁娴的好奇心被满足了一大半。
书中的故事从头到尾在她眼前演绎了一遍,她是看客,也是戏中人。
她完全了解了自己此时在一个什么样的人怀里,她知道了栖梧所有的过去以及未来,所以在听到他的那句话后,笑成那样。
然后,她沉沉睡去。
……
“我们到了。”
经过半个月的修养,梁娴已经习惯了栖梧时时刻刻守在身边。她从没有问过栖梧要带她去哪里,栖梧也没有问过她。
两个人,就这样赶了一路。
一路行来,栖梧的话很少,他只是有条不紊地护着梁娴。
被栖梧抱下马车,然后进了客栈,梁娴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面容也遮住了大半。
外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客栈大堂喧闹如常。
梁娴紧了紧环着栖梧的脖子,她委屈巴巴地说:“我想坐这里吃饭。”
一路上,为了掩人耳目,两人用食赶路都格外小心,这是梁娴第一次提出如此过分要求。
他们刚落座,隔壁桌五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已然酒足饭饱,吆喝着起身要离去。
五个人吹吹打打,其中一个喝得醉醺醺,嘴里不干不净,说着唱曲姑娘的酸话。
在路经梁娴的时候,她恰好伸腿,那人一不留神,摔了个大马趴。
随着一声惨叫,客栈里哄堂大笑。
那人的同伴里,身着赭色衣衫瞪了一眼大笑的人,大堂里瞬间鸦雀无声,实在是长得过于凶神恶煞。
那人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梁娴和栖梧的桌前,“敢问尊驾,我兄弟哪里得罪了你们?”
梁娴差点把头埋进了盘子里,将难题踢给了栖梧。
栖梧致歉,“内子顽劣,还请见谅。”
说完,他没有任何迟疑地从兜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送了上去。
一伙人早已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视线聚在了银子上。
栖梧低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梁娴轻咳一声,对那几人说:“五位大侠,有桩买卖,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感兴趣?”
赭衣人说:“二位究竟何方神圣?”他把银子放回了桌上,“我们兄弟算不上君子,却也爱财有道。”
梁娴说:“几位,借一步说话。”
客栈,天字房。
在梁娴的指点下,栖梧倒了五杯茶水。
“我们夫妻,有个仇人。”梁娴缓缓说:“五位大侠若能替我们手刃仇人,必将重谢。”
方才被梁娴戏耍摔倒的人酒醒了,“我们不是大侠,也不知道刀客。”
梁娴说:“那人姓梁,名垣道。”
在听到“梁垣道”三个字时,五人纷纷挺直了腰板。
梁娴笑嘻嘻地说:“我是梁娴,梁帝是我杀的!”
十个字,让五名大汉愣在了当场。
梁娴放下了茶杯,“我们面对的仇人是一致的!仔细想来,我也能算得上是你们的恩人,替恩人办件小事,不难吧?”
依旧是赭衣男子率先说话,“你如何识破我们的?”
这五人是宋国军士,在书中,是宋飞鸾的义兄们兼护卫团。
此前,他们受宋飞鸾之托来此地杀一个人。
“那些都不重要!”梁娴说:“宋飞鸾如今爱上了梁垣道。”
赭衣男子愤愤,“这不可能!”
其他四人脸上也是不可置信,梁娴说:“区区亡国灭家之恨,在鸾公主眼中什么算得了什么?”
五人怒视着梁娴,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她的话,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是对宋飞鸾的侮辱!
梁娴云淡风轻,“你们若是不信,就去京都调查,看我说得可有半字虚假!”
她又说:“早知你们不信,我就不说了。”
“大哥!六妹行事坦荡,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大哥!”
五人产生了争执,梁娴瞧着,但笑不语。
……
“你究竟想做什么?”
摇曳的烛火衬得梁娴的面容忽明忽暗,栖梧很不理解,“你杀了梁帝,居然还敢指使旁人杀梁国的皇子,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梁娴任由栖梧为她换背上的药,没有任何羞赧的意思,“梁垣道迟早会追来的,与其面对未知的风险,不如先下手。”
栖梧啧啧道:“你这手……未免太黑。”
梁娴叹气,“这些呢,都是我该做的。”
栖梧:“……”
“究竟为什么?”栖梧收拾好药箱后,坐在了梁娴的对面,从未如此严肃过,“你费尽心思先让我入宫,后又救了梁帝,如果只是想要挟圣恩,为何又在紧要关头杀人?”
梁娴穿好衣衫,慢条斯理地梳理发丝,“如果现在要离开,我不会阻拦你。”
“什么?”栖梧皱眉。
她捂着伤口的位置,“我的伤要好了,不需要你了。”
栖梧将心绪控制得极好,她从容不迫地重新坐在了她对面的凳子上,望着她停在伤口位置的手指,仿佛那是天下绝无仅有的画卷。
半晌无话,梁娴歪着脑袋盯着栖梧,看了又看,啧啧叹息,“你完了,没救了!”
栖梧直言,“我不需要任何人拯救!”
忽然,梁娴的心莫名有些惴惴不安,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栖梧,“天亮之后,你要是还不离开,就再也别离开我的视线!”
月色朦胧,静谧的夜晚,安静的房间里。
两个背对着对方的人,他们的唇边几乎同时挂起了一抹微笑。
无人察觉。
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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