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践行
清欢不知倚衡是怎样和爹娘说的,云老爷和夫人事后竟再未提起认倚衡为子之事,清欢去询问,也只是得了倚衡有自己的安排,旁的便再不肯说,饶是清欢再好奇,也只是无奈。
又过了两日,云夫人突然提出要全家吃个团圆饭,就当是为清欢践行,清欢很是疑惑,距自己离家还有那许多日,这不着不落的,践的哪门子行?云夫人却说,清欢在家的日子,过一日便少一日,又难得老爷和倚衡都在家,不过是寻个由子图个热闹,庆个团圆,这天天践行都可以。清欢无语,心道,爹爹这小官又不用入京述职,一年到头有几天不在家?倚衡哥哥倒是三天两头替爹爹跑公务,但爹爹说了让倚衡哥哥送自己入京,这段时间必是不会让他离开了,这突然的庆个什么团圆。然而虽然心底吐槽,清欢还是高兴的应了,一是为了娘亲开心,二来想着团圆饭怎么也得有点口福。
第二天一早,府内便吵吵嚷嚷的,清欢出屋一看,不由得惊叹,娘这是下了血本啊,竟然连临近五城最好的戏班子都请来了。清欢见倚衡正在照看着戏班布台子,便走上前同他说话,两人正聊着,厨娘走了过来,先是同清欢问了安,然后却是转向了倚衡,笑道:“倚衡想吃什么?夫人特意嘱咐了我做些你爱吃的,但我见平时你也没有个挑嘴的,便特来问问,好差了人早早去买那新鲜的食材。”
清欢见厨娘只问倚衡,不问自己,便打趣道:“莫厨娘,你怎的不问问我想吃什么?不过由着你这话,我一说到成了挑嘴的了。”
厨娘却不接清欢的茬儿,只道:“小姐,您饶了我吧,幸好今天夫人只嘱咐了做些倚衡爱吃的,要是做小姐爱吃的,我怕是要收拾了铺盖回老家喽。”说罢,又转向倚衡,继续道:“你快着些说,不然等夫人想起了忘了小姐,我可要遭殃了。”倚衡笑了笑,随口报了几个清欢爱吃的菜名,厨娘了然的一笑,领了任务走了。
清欢见厨娘走了,便对倚衡道:“倚衡哥哥,你这算不算假公济私呀,有些太明晃晃了吧,我可不要沾你的光。”倚衡只是笑道:“我不挑食,吃什么都好,这几个菜我便觉着很好吃。”清欢听了很是认同,叹道:“志同道合,只是那个土笋烧肉,莫厨娘做的不甚好吃。”说完,突然发觉出来,倚衡这是变着法子说自己挑食,便笑骂着作势要打他,倚衡一边躲一边告饶:“好小姐,今日这土笋烧肉我做了还不成?”
一上午,全家人各有各的忙的,倒是清欢得了清闲,这儿看看,那儿瞅瞅,不一会也到了戏班子开唱的时间。待云家三人在台前坐定,却发现倚衡不在,一旁的小厮见寻,忙上前回话:“倚衡在厨房,说是若老爷夫人寻,便说老爷夫人且听唱,不必管他,他做得了菜便来。”
云夫人皱了皱眉,“怎么他倒去厨房了,不是吩咐了厨娘做饭吗?清欢,你是不是又扰你倚衡哥哥为你开小灶啦?”
清欢忙掩饰道:“哪有,您都特意说了今天要做倚衡哥哥爱吃的,我怎么敢争宠。”心下却道,娘这真是用心良苦,为了倚衡哥哥能够为自己出谋划策,费了如此苦心,且不说吩咐了一桌子倚衡哥哥爱吃的菜,就说这戏吧,清欢自小知道了戏文情节后,便觉得谁唱都一个样,远不如茶馆里日日有新的说书来的有趣,云家二老对此也兴趣寥寥,倒是倚衡从小似乎对此有些兴趣,云家多年来要看戏便只是去戏楼,极少有请了戏班子来家唱的。清欢觉得今天这一出明摆着是为了倚衡,但这也表现的太明显了,且倚衡哥哥本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没有这一通安排,他也一定会尽自己的全力为清欢规划的周周全全。
果不其然,见倚衡不来,云老爷便并不让戏班子开唱,好在没过了多久,厨房那边就陆续上菜了,倚衡也赶了过来,和云老爷和夫人告了罪,云老爷客套了几句,便让倚衡连着马嬷嬷都一同入座。二人急忙推辞,却仍被云夫人劝着坐下了。清欢看这一大桌子菜,几乎都是自己爱吃的,剩下三五样,却是全了云老爷云夫人以及马嬷嬷的口味,一看便是倚衡的手笔,而席上其余三人一看便也了然,云夫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便让戏班开唱了。
清欢察觉着这一餐除了自己和马嬷嬷,其余人似乎都有些食不知味,戏曲也没怎么听,连倚衡这爱听戏的,这么好的角儿都没引得起他的注目,爹爹和娘亲虽然也是笑着,但她就是觉得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然而她旁敲侧击地问了半天,却是一点也没问出来,便只好安慰自己,可能是大家离别又逢热闹,更觉伤感。而戏班子今天也是唱的不爽快,这暨城城主颇费周章的将自己请来,本料是懂戏之人,却没想到座上几位,竟没有一个好叫到点上,看来不过是官宦人家请自己来装腔作势、装点门面罢了。
吃罢饭,听完戏,云夫人还好兴致地张罗了一家子人玩骨牌,清欢便更是觉得自己想多了。云家一般逢年过节才会聚在一起玩骨牌,清欢也是许久没有同家人一起玩过了,即便自己在里面水平最差,因着几把运气和倚衡偷偷的相助,仍是玩的兴高采烈,不知不觉便到了掌灯时分。
一天没有休息,云老爷先是撑不住了,便散了局,叫倚衡扶自己回屋歇息,云夫人便也跟着回去了,留了清欢一人在侧厅内意犹未尽,想着等倚衡回来,再喊上两个丫鬟小厮继续玩牌。谁知左等右等倚衡就是不回来,差了人去问,只说倚衡还在里面伺候着,过了这一会儿,清欢也倒没了兴致,便随便拿了本书倚在榻上翻看,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倚衡才回来。
清欢见倚衡这么久才回来,抱怨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倚衡答道:“老爷坐久了腰不舒服,我给老爷按按,老爷和夫人又叮嘱了我几句。”清欢心道,果然爹娘还是不放心出宫筹谋之事。倚衡见清欢还待在侧厅,便明了她的意思,笑道:”要不要加上喜儿和竹子再开一局?”清欢将书一扣,仰躺在榻上,“不要了,没了兴致,但又不想回去歇着。”“那要不要我取了投壶来,我们来赛一局?”清欢刚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爬起来冲着倚衡狡黠一笑,“投壶那要有赌注才有趣。”倚衡笑道:“好啊,你要什么赌注?你若胜了我允你一件事怎样?”“不好”,清欢也笑应着,“我若要你做事,哪还用得着赌注?”“那你想要什么赌注?”清欢将书一合,“一个问题如何?我若胜了,我问你什么,你必要诚实回答,你若胜了,便反过来。”“好。”倚衡答应的干脆,伸手接过清欢手中的书,摆放回原来的位置,又出去取了投壶和矢摆放好。
清欢打这个赌自有自己的小算盘,她自小好玩,但凡可以娱乐的游戏,虽说不上数一数二,但在同龄人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和倚衡比赛也是胜多输少,清欢着实是想通过这个赌注知道倚衡究竟和爹娘说了些什么。
果然,上半场清欢略略胜过了倚衡,清欢想着只要保持好水准,必能赢得这场比赛,又想着那秘密倚衡连自己也不愿意告诉,必是更不愿让旁人知道,便找了借口遣散了侧厅中仍是蹭暖的丫鬟和小厮,更是百般专注地投入了下半场。可谁知,到了最后,倚衡竟是连投了几个十筹,最终险胜了清欢,清欢气的扔了手中的矢,估摸了估摸,觉得撒娇耍赖应该都问不出倚衡什么了,便只好作罢,坐回榻上道:“好吧,愿赌服输,你问吧。”
倚衡本只是不想清欢问自己,但得了这机会,突然就很想把深埋在心中的问题问出口,但这念头只是闪过一瞬,就被理智压制了,从来就无望,又何必再让心中的人徒生烦恼。
清欢见他半响都不说话,只道是他不知道要问什么,遗憾道:“你看看,让你赢了就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赌注。”倚衡只是一笑,道:“小姐,你……与我可亲近?”清欢听了更是一叹:“果然是问些没有营养的,我姓云,你也姓云,我聪明敏捷,你也妥妥地随了我,除了你……嗯……白净些,这就是亲兄妹啊,你说我们是否亲近?”倚衡也没计较清欢偷偷占了自己便宜,只是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这样就够了。
清欢见一局不成,来了斗志,叫唤着要再来,倚衡知道若清欢不胜,怕是要没完没了了,又看了眼时辰,已是过了平日歇息的时间,便对清欢道:“今日先歇了吧,喜儿已经等你半天了,再不过去,那丫头怕是要忍不住睡着了,到时候你又不忍心叫醒她,自己又不敢睡,怕是要睁着眼到半夜了。”清欢自小怕黑,自从离了奶娘后,又缠着云夫人陪着睡了一阵,直到云老爷受不了了,最后塞了喜儿来陪她睡。后来这些年,喜儿时而睡在外屋,时而睡在侧榻,逢着清欢看了鬼怪的话本子或是猛烈的雷雨天,还会睡到一张榻上。
清欢见倚衡拿捏住了她的短处,便不甘示弱地故意打趣道:“倚衡哥哥这么关心喜儿,莫不是对喜儿有意?我见喜儿那丫头每次见你也是羞的话都说不利索,要不我去帮你撮合撮合?”倚衡不理她的调侃,直接上前去拿了斗篷给清欢披上,又转头将炉子熄了,回身拿了投壶和矢,清欢便也起身同着倚衡一起出了侧厅。
出了侧厅后,倚衡先将清欢送回了她的厢房,待得快到厢房门口时,倚衡突然叫住了清欢,清欢疑惑地回过了头,以为倚衡有什么事,没想到倚衡只是看着他,眼里好像有什么陌生又奇怪的情绪在闪烁,清欢正要询问,倚衡却是拍了拍她的头,沉声说道:“欢儿,好好休息,做个好梦。再见!”说罢便上前几步帮清欢开了门,清欢便也与倚衡道了晚安,回身合住了门。好在喜儿还没有睡着,清欢便紧着喜儿还清醒,略作洗漱,抓紧爬上了睡榻,躺在榻上,清欢突然想起了倚衡说的最后一句话,倚衡哥哥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了,今晚怎么这么奇怪?算了,明天再去问吧。
屋外,倚衡一直静静的伫立着,直到清欢屋子里的烛火熄灭了很久很久,他才转身离开,随着转身,那些他曾经奢望的东西,被他深深埋葬在了身后。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