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黎明

　　公元2347年3月.地点：地球科西阿斯科岛
　　“怎么样了？”黎明扶着座椅，俯身盯着眼前的屏幕。
　　“负X外物射光导航膜已经展开了，外界应该不会太关注我们这座小岛。”蓝眼睛的巴克揪着心、皱着眉头。即便是有所准备，他们也无法保证能躲开外星人的攻击。
　　与黎明一道，那将将过百的海盗们从雷星的时空湖区归来已有三天，可他们大多数的人回到科西阿斯科岛屿上后，都是躲在地下室或者是水下的南岛基地中。
　　2346年底，凯星统属着雷星军队通过时空湖区入侵到了地球中。这已经是雷星和地球上人所共知的事情。停留在雷星上的地球海盗势力，一听说自己的母星受到了攻击，大多数人都选择从雷星回来。即便是面临着雷星势力的敌对与攻击，他们也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回家。不为别的，单单是那个“家”——雷星再好、再强盛，那也不过是流浪——只有呼吸着地球上的空气，看着那曾经似乎令自己厌恶的不同的民族，此时却也只有深深地亲切。
　　“地表活动还是有危险吗？”黎明与巴克一同接受了大哥交给他们的处理地表隐匿的工作。这一项工作不处理好，很有可能就会受到凯星人的注意，科西阿斯科岛可能会毁于一瞬。
　　“负X外物射光导航膜可以将钅麦射光线内化吸收，不被扫描出实物轮廓来。但凯星与雷星人若是驾驶飞船越过了科西阿斯科岛，看见了这里所存在的小岛屿，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巴克的一只手还放在老旧的键盘上，另一只手攥着拳头掩在嘴前，一副深思的模样。
　　“算了算了，能怎么样？大不了一死，就咱们这水平，兴许凯星都瞧不上眼的。”黎明倒是看得很开。
　　嘀嘀——“怎么样了？”桌上摆的通讯器响起了声音，大哥来问话了。
　　“导航膜打开了，目前在岛屿明面儿上活动应该没什么问题。”巴克应答道。大哥听到后也明白这个意思，导航膜是他们从雷星带回来的东西，用了两天半的时间才将其在岛屿周围布置好。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帮他们保上一命，还要看运气。
　　“那就好，一会儿来会议厅，咱们人数不多，都要到场！”
　　“好。”巴克冲着通讯器上的那道光幕点了点头。
　　“诶，你说他们那些人，都跑哪儿去了？”黎明好奇地问道。三天前，他们数百人从百慕大穿回来，飞回到科西阿斯科岛后，却是发现原来与大哥作对的那另一派别——不，是岛上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了。进了基地后，看到屋内桌椅摆设都拂上了一层尘土，他们便知道这里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人住了。基地中的飞船被开出去了将近八成，想必是夺权的基达带着兄弟们一起离开了这里。可就算出任务，也不该是所有人一起出去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放弃了这处基地。
　　“管他们跑哪儿去了，反正也与我们没有关系。基达那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你觉得大哥会把他放在眼里？”巴克轻轻地推动着桌子，整个人连带着靠椅向后滑去，他站起了身来。
　　“走吧。”黎明见状向屋外走去，大哥叫他们去会议厅，他可不能磨蹭。
　　到了监控操作室的门口，巴克却是停了下来。原本用来实时监控岛屿周边情况的监控室，现在也被巴克改造成了防卫中心。
　　“哎，你先去吧。我有点儿事儿回屋一趟。”
　　黎明挑着眉毛，他早就猜透了巴克心里想的。
　　“你可真行，半天不见嫂子，这就耐不住性子了？”他调侃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她还不是你嫂子。”巴克挠了挠耳朵后边，解释道。
　　“得了吧，当初我就瞧你对人家姑娘有意思，你还找借口。现在咋的，还不是成了你嘴里的食物。”
　　“你小子！”啪的一声，巴克的手轻拍在黎明的胸口上。“嘴里就不能蹦出点儿好话来。”
　　黎明嘿嘿一笑：“我这跟正人君子说好话，跟你嘛……嘿嘿！”
　　“没时间跟你费口舌，你赶紧去会议厅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得嘞！您不用着急，就算不来也没事儿，我这军师的兄弟也不是白当的，怎么也能给大哥出点儿主意！”
　　巴克不再回应，转身就朝着楼道的另一边走去。黎明干笑了两声离开了监控室所在的小楼里。
　　会议厅在科西阿斯科南边七百海里的水下，黎明从楼中出来后就驾起了他的飞船向南飞去。岛屿上还有备用的悬浮机，怎么也能让巴克去南岛基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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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从雷星储备的力量只有六十二把电磁枪、三把近身喷流弹，仓库里还有数不清的QBZ仿照R式电磁枪。仅仅用这些，可对付不了外星人吧？”会议厅内，有人对大哥的决定提出了疑问。电磁枪与喷流弹也都是他们从雷星上的基地带回来的。
　　他们无疑是把自己放在了制高点上，要为了人类的一切而有所作为。即便他们是海盗，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们抢得也是一些强势之人罢了，对于那些处于弱势力的群体，他们甚至可能回去接济一下。就好像黎明与巴克，他们俩当初其实都不过是流浪的小家伙，然而还是被好心收留在了这里，成了海盗的一份子。现在的他们，是为了地球而称作“海盗”。
　　黎明轻轻地推开了门，听着他们的交谈，找到一处空座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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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份，联合国已经不再顾及凯星的实力，他们通告全球，凡是将自己的心与地球联系在一起的人，都可以拿起手中的武器，捍卫自己的家园。联合国，将给予尽可能的帮助协调。这是一场星球与星球之间的大战，只不过战场成了我们自己的家。在将外星人赶出地球前，我们永远都是失败者。一切犯罪者的身份都化为烟云，偷渡者也光明正大地走进了他想去的城，暴虐的杀人犯举起了他的长枪，他们的目光看向天空，那个万云国度。
　　即便很多人想要保护地球，想要将凯星势力赶出去。但那只是在做白日梦，或者是喝醉了的满嘴胡话。在凯星面前，联合国都做不了什么，更何况是仅仅几十几百人的自成组织？
　　但海盗们还是接收到了联合国提供的援助。黎明他们也不例外。
　　一个一个的身份再一次录入到联合国中，海洋上的盗贼，近九成的人都是没有居民信息的。他们原本要么是城市里的黑户，因为种种原因逃窜了出来；要么是本就在外四处讨生活，从未进过城去。
　　可即便是接收到了联合国的武力支援，现实也没有多大的改变。
　　生存在海岛里的人们依然畏畏缩缩地待在房屋内，他们看不到凯星的飞船。即便是看到了，那也是千顿级的飞船。这艘巨大的飞船在地球上露面的次数不多，但在人类的脑海中刻印下了深刻印象。
　　而那些针对地球进行突击的小型飞船，无不是围绕着地区城市以纵队的形式急速飞行攻击着。海盗们若是从海上起飞，再去赶往城市边缘。到时候恐怕不是他们去打击凯星的力量，而是被凯星众多的飞船迅速包围消灭。科技的水平太落后，地球人打出去的力量仿佛是棉花糖那般柔软。只有联合国有组织的反击才能达到扎针见血的效果。
　　地球的海面依然处于平静之中，乌云下那令人压抑的静谧，是万云国度统治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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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348年3月2日上午8点，黎明接到了一项任务，是嫂子交给他的任务。嫂子与巴克还没有登记结婚，但现在是危急时刻，想要去政府部门登记结婚实在是不可能的。
　　况且，巴克本人也觉得无所谓。他与秦夕苑的感情已经达到了一定的程度，结婚生子是迟早的事儿。就算不去政府登记也没什么，他本来也就是个海盗而已。试问，生活在海面上的盗贼，难道还会关心政府管不管他们吗？
　　嫂子交给了黎明一封信，她担心别人会做不好这件事。丈夫巴克与黎明关系很紧密，她也很相信对方是靠谱的。
　　“你帮我把它交给零号战区的指挥官，只要送过去就行了。别管是谁接收的，告诉他，给战区指挥官。”嫂子的脸色并不好看。战争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虽然一直并未波及到科西阿斯科这座小岛屿，可嫂子脸上的暗尘就如同地球上飘荡的战火狼烟一般，愈加严重。
　　她是个反战主义者，她讨厌混乱的世界和生活。这也是为什么巴克近一年内帮组织出谋划策，却从来不出去参与行动的原因。即便是再小的行动，他也不会去参加。
　　黎明还记得，对方刚被巴克带回基地的时候，其实还是个很外向的女孩儿。有什么说什么，但这几年的时间似乎变了很多——是从雷星上回来开始的。
　　但不管怎么样，她对巴克是真心的。两个人的心紧紧连在一起，黎明仅仅是知道此便感觉放心了。巴克也确实是爱这个女人，否则他不会放弃他的大海，放弃海盗的座右铭。只是安安心心地做个岛上人。
　　“嫂子，巴克知道这事儿吗？”这件事是嫂子单独来找黎明拜托的，黎明猜测巴克并不清楚此事。
　　果然，面前的女人摇了摇头。她那略宽的额头上浮现出了几道山川沟壑，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巴克不知道这件事，我是不想让他瞎想。”她平稳地呼吸着，胸前仿佛潮汐那般起起伏伏。“你也是知道的，当初我被巴克平白无故带过来。我也有‘家人’，我希望能给他们传个信儿。”
　　传信？一年多的时间了，也不见你联系家人。结果到了现在却想要联系了？黎明当然知道事实不可能这么简单。
　　“老情人？”他好奇地问道。
　　“不！”嫂子果断地摇了摇头，然而欲言又止。
　　“只是，只是曾经的朋友——一起长大的朋友。他现在当上了联合国零号战区的指挥官。其实我去年九月份就发现他了，只不过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什么口吻说话好。毕竟已经两三年没有见面，而且我——”
　　“我懂！”黎明重重地咬着嘴唇说道。他的眉毛一高一低，心想这事情确实挺麻烦。
　　曾经一起长大的朋友，难免会暗生情愫。可现如今的嫂子心里只有巴克，她不想再联系过往。黎明估计，嫂子也是不想再与繁杂的战争牵扯上关系。零号战区的指挥官，若是有这么一个亲密朋友，恐怕想与战争撇开关系都不成。现在的嫂子一心只有巴克，他怎么能不帮嫂子这个忙呢？
　　“放心吧，嫂子。我肯定帮你把这封信送到！你就在家好好地陪着巴克吧。”黎明露出了笑嘻嘻的脸庞。“对了，给我做点儿好吃的！我这跑腿儿的可不是免费啊！”
　　“好！等你回来给你做好饭！”被黎明豪爽的话这么一勾，嫂子也不再忧心忡忡，脸上转而露出了笑容。“对了，路上小心点儿，别被凯星的飞船发现了。我可是听说前两周零号战区又被攻击了。”
　　“放心，我做事儿有谱！”说着话，黎明就出了门。
　　嫂子望着黎明的背影，笑容渐渐落下，眼角里依然有些阴霾。这一决定她犹豫了半年，最终还是不得不去做。自己依然活着却没能告知他们，让他们担心，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但她实在是不想与战争再牵扯上什么关系了。她只想与巴克在小岛上安稳地生活，生个孩子，把她抚养成人。这样渺小的生活令人满足——科西阿斯科岛太小了，小到不会被凯星注意到，不会被外星人的物质弹扫过。只会平平静静的，冬天下雪，小山头上只剩下了银白色的帽子；夏天撒下雨来，山上的小溪流会变大，道路的两旁会开满小小的、鲜艳的野花；春天秋天，海上的风迎面吹来，那是鱼肉的香气……
　　即便是海岛遇到了外星攻击，她也意外地走向了天堂……她愿意。
　　她愿意那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她愿意那即便是短暂的美好。
　　望着黎明离去的背影，她顿时感觉心里那悬着的疙瘩似乎放下来了，解开来了。一切的问题都不存在了。
　　可惜……
　　望着黎明的背影，她再也不会见到他回来时远处那小小的黑点，也不会见到——这个比她小几岁的小男孩儿的灿烂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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