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渊源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啊，把我儿子还给我……”
　　“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们个交代，老子就告死你们！”
　　谩骂声响彻学校。
　　“那也是我亲戚。”耳边响起高崇曦淡淡的声音，“我从来没见过他们那样。”
　　我漠然注视着楼外操场上聚了一堆的人群，他们穿着白衣白裤，手拿条幅，在操场大吼大叫，赶来阻止的几个校公安都被打得鼻青脸肿逃开了。
　　“想要钱吗？”
　　“你是这么想的？”
　　我收回目光，语调连我自己都觉得冷酷：“我以为，这社会上的渣滓，死不足惜。”
　　“谁是渣滓？”高崇曦直勾勾看了我半分钟，才道，“杨柏硕吗？你就不是吗？我就不是吗？谁他妈敢拍着胸脯说我就是个圣人，从来没做过错事？！郭明嘉我知道你瞧不起他，没错，你学习好，有前途，你书读得多，有思想有觉悟，但别人跟你不一样！你凭什么要求每个人都变成你雕刻的模子那样？他那种人就该死吗？”
　　我皱着眉看他。
　　“我跟你说，我两岁的时候，有一次发高烧，家里没大人，是这混蛋背着我从县西头跑到县东头，刚把我放医院就倒地上开始抽搐！我知道他干过不少坏事，他打过人抢过钱还对田老师那样，但你说他就该死吗？那你呢，郭明嘉，你帮过谁吗？你真心关心过谁吗？整天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欠你的，都得顺着你来！”
　　班里没有人不投来异样的目光。我站起，朝外面走。
　　高崇曦停了片刻，在我走到门口时忽然追上来：“郭明嘉你站住！站……”
　　他想抓住我的手被人擒住，我俩都愣了一下，一同抬头看向面色不善的温诺。
　　“哟，护花使者啊你。你们俩倒挺配的，一个比一个能装啊。”
　　温诺指端倏然一紧，我清晰无比地看见高崇曦脑门眨眼间疼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我操……”
　　“嘴巴放干净些！”
　　“怎么着，你还能砍了我的舌头？！”
　　“你以为，我做不到？”嗓音明明是轻柔低缓的，银色中却有风暴层层聚起，唇角的笑容点点加深，让人不寒而栗。
　　“温诺，我们走吧。”我不忍心再看高崇曦的狼狈，拉起温诺冰冷的手腕，向外面走。
　　两人沉默着离开教学楼，坐到后山草地里，迎着徐徐微风，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郁。
　　“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手怎么那么冷，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题。
　　“以前是以灵力调节体温，想要骗过你，现在已经没那个必要了。”他侧首凝视我，笑道，“除非明嘉冷了，需要我取暖。”
　　我失笑。
　　“那你吃饭也是假装的咯？”
　　“不。”他顿了会儿，“血界贵族们大多有这样的习惯。虽然身体死亡的我们，吃活人的食物，意味着消耗更多的灵力来驱动脏器的运作、消化。然而，像活人一样享用美食，与为了维持生命与力量的吸血不同，模仿生人的行为，使我们觉得自己仿佛活着。”
　　语毕，他轻笑。
　　“你无法理解的，明嘉，身为黑暗的奴隶，血族的存在，该是何等的可怜可悲。神明唱着歌谣将我们唤醒，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血染的大地，无视我们的苦苦哀求。我们只能屈服于恶魔手下，即使逃了出来，也只能是永远的奴隶。”
　　我被他语气里的悲壮震慑住，亦看见他银眸里澎湃的寂寞。
　　莫名的力量促使着我，使我小小地蹭过去，投入他怀里。
　　就近呼吸他身上幽雅的熏香，在他抱紧了我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你知道吗，温诺，我以前一直坚信着，渣滓就该死，就该被除掉，我想杀死一切肮脏污浊的存在。可是，我好像……错了。”
　　“错了？”
　　我把脸埋进他怀里，好挡住控制不住溢出眼角的泪珠：“我错了啊，大错特错了。这个世界没人不是被爱着的，没有谁真的该死……真的，是我害死了杨柏硕，我现在才迟钝地意识到我错了……”
　　“明嘉，至善之人，往往为世事所伤。你骨子里的善，若是再任由它逸散出来，终将成为你永远的业障。也许仍然坚持着你最初的信念，一切就会简单得多。”他抚着我的发，如此缓慢而沉重地说道。
　　“……真意外啊，温诺。”
　　“什么？”
　　我轻轻摇头：“这不是我想听的话。可是，正因为我明确地发现了这一点，我才知道，我内心真正的祈愿，究竟是什么。”
　　其实我很想不勉强自己，得过且过就这么混下去，可是我还向往着苍穹之上的风华万顷。
　　那之后，我再也没去过班里，九月份的月考结束后，我开始着手准备期盼已久的西班牙之行。爸妈那边，压根不用我操心，他们从来深夜回家，只要看见我紧闭的门就以为我睡了，从来不会确认我究竟在不在。
　　正收拾着行装，阳台一阵冷风吹来，我抬头，正好看见银发飘扬的片翼天使从窗口跃入，将黑翼收起来。
　　“嗨。”
　　他打量我一眼：“出门？”
　　“嗯，这床归你了，今天去了市里的图书馆，床头是我帮你借的书，小心些别弄坏了，还要还的，下面是我翻出来的我爸看过的新闻报纸和人物传记。电脑你也可以用，但不准动我的小说和萨菲罗斯珍藏，”一顿，自个儿别扭了下，强调，“就算你是萨菲罗斯也不准动！”
　　“……知道了。”
　　“用那个视频软件可以看新闻，我还帮你下了些可能用得上的杂七杂八的视频，你自己挑着看吧。哦对了，最重要的就是，可以上网，但不许上黄色网页。以上。”
　　我估计萨菲罗斯此时此刻是非常想掐死我的吧，不过人家有教养，连表情都没给一个，坐到床头看书去了。
　　我收拾完包，正要走。
　　“衣服，什么时候去买？”
　　“啥？”
　　他冷淡的目光滑上来，望着我的眼睛：“你说过陪我去买衣服。”
　　是啊是啊，上次说了的，帮他洗衣服那次，尤其是在他努力N久也穿不下我爸的衣服最终光着上身在房间里乱晃了整整两天后，就更加坚定了我大出血的决心。因为，比起外在的金钱，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我可不想因鼻血狂喷而死。
　　“等我回来吧，顺便给你带个帽子和墨镜回来。这两天小心些，还是那句话，绝对不要在人前露面，当然你愿意改装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走了，拜拜。”
　　“嗯。”
　　爱答不理的强调。
　　真高冷……算了，看在你是萨菲罗斯的份上，我忍了。
　　此次西班牙之行，最遗憾的是，因为行程赶得紧了些，没来得及逛逛就直接去了温莎瑞尔古堡，刚到就被五六个女仆围攻，洗澡换衣化妆弄发型，各种世界上最残酷的折磨。完事后，顶着我沉甸甸满是首饰的脑袋，和与我命中相克的高跟鞋，一步一泪地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才到达目的地。
　　一个大厅，精心雕刻的巨大大门，门上黑底红色的荆棘九头蛇栩栩如生。这应该不是宴会召开处，安静得很，门外一个人也没有，光洁如冰的蓝色大理石地板墙壁，反射着彩绘玻璃窗外濛濛的橙黄色暖光。茫茫中，有种穿越到异世之感。
　　“亲王大人，您的贵宾到了。”带我来的女仆鞠躬通报了声，向我一礼，无声退下了。
　　伴随着沉重木门特有的音响，大门缓缓开启。登时，灿灿光芒映入我的眼帘，流金闪光的房间，金碧辉煌，仿佛以钻石雕刻而成的。散发出岁月芬芳的家居，壁炉、地毯、窗帘，就连角落里的唱片机都蕴含着浓重的沧桑历史感。
　　大厅中三三两两或坐或立几位青年，各个身姿高挑，容颜美丽，衣着奢华，举止雅贵，却全都聚在大厅西侧，与坐在东侧壁炉旁长椅中的温诺保持着一定距离，以示身份之别。
　　温诺起身，向我伸手笑道：“你今天美极了，我的爱人。”
　　随着他站起，其他人无不起立，站直，投以目光注视。
　　今天的我，一身黑底红花拖地长裙，与黑底红袍贵气逼人的亲王大人刚好配成一对。我低眸看见他戴了戒指的修长手指，近距离观察才发现，那不是红玛瑙，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宝石，在他苍白如雪的指间，殷红跳跃，如血妖艳。
　　他接过我的手，轻揽着我的腰，缓步走向静立等候的几个人。然后……他们就开始巴拉巴拉讲英语。
　　我不知道是他们用词太古老太高端，还是我英语真的不行，总之我就是压根没听懂几句……所幸大体上，能分辨出这些人哪个是哪个。
　　最先介绍的是立在落地窗旁看上去安静而忧郁的紫袍男子，一双神秘莫测的黯紫色眼眸，异常冷艳，美丽如深渊之鬼火，明明是年轻的容颜，眼神却如无边之海似的，深不见底。名为妖吻蔷薇-澈，凡族名岩崎澈，就是温诺先前去日本会见的重要人物，岩崎家族族长，同时也是妖吻蔷薇家族的继承者，未来的妖吻蔷薇公爵大人。
　　其他人就不再提了，因为以后再也没见过……
　　“还有一位，迟到是他的习惯，等他到了再为你介绍。”温诺微笑道。
　　大哥，你要是真心想给我介绍，不妨讲讲中文啊。
　　我很给面子地忍住了吐槽。
　　温诺转向众人，左臂搂紧我，右手微扬，作了个优美的手势，长长的银色卷发随身姿拂动：“诸位，劳烦你们在此与我见面，那件事，还请多加考虑。现在，请入席吧。”
　　“是的，兰古斯亲王大人。”
　　他们纷纷颔首行礼，依次退下。
　　哪件事？很好奇啊。
　　“没想到明嘉也有知书达理的一面，真让我惊讶。”门刚关上，这道貌岸然的家伙就开始调戏我。
　　我皮笑肉不笑：“彼此彼此，我也没想到兰古斯大人还能如此温文尔雅，完全看不出昔日闷骚本质呢。”
　　他眉角微抽，缓缓靠近我，银瞳隐隐流溢着暗光：“闷骚么？那明嘉可真是大错特错了，真正的闷骚，应该是这个样子……”
　　后面的事，大家都猜到了……
　　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尺度大了些，他有些激动，我也有点失控，当那位身着紧身礼服、金栗色发髻高挽的性感美女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正在做坏事的我们俩，交叠着倒在长椅中，身躯紧紧黏着彼此，连体婴儿那样，脚下皱巴巴地踩着兰古斯大人的华丽外袍，兰古斯大人更是衣领敞开，缎带肢解。本人则被困在他身下，蛮诱惑地半露着香肩，发丝凌乱，气喘吁吁，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模样……
　　丢人啊，真丢人。
　　兰古斯大人也很不满。
　　“乔治亚，现在立刻退下！”
　　“大人，宴会开始了。”美女丝毫不惧他的淫威，“请您立即到场，众人在等您的致辞。”
　　温诺回头看向我，我也看着他。
　　末了，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退下。”
　　“是。”门终于关上了。
　　我小松一口气。
　　“……真遗憾。”他轻叹道，脸庞俯下来，不偏不倚重新覆盖住他刚在肩头印下的吻痕。微凉的唇，轻轻摩挲着，然后顺着肩膀、锁骨、颈项一路轻吻上来，最终轻飘飘贴住我已滚烫的唇。
　　“明嘉，你身上有香气。”
　　“呃，沐浴乳的味道吧。”
　　“不……宛如凛冬之时皑皑白雪中的一树寒梅，冷澈清冽的淡淡芬芳。”
　　最受不了这般亲昵的情话了……
　　“那个，时间差不多了，您该上朝了。”
　　他轻笑，睁开银辉动荡的眸：“说得也是，明嘉，我们下次继续。”
　　压在身上的沉重男性躯体缓缓离开，落在我身周的银色卷发也随之慢慢抽离，他站起身来，而我仰望着他刚毅俊挺的面容和轮廓，沉稳瑰丽的黑色夜曲般，不知为何有点晃神。
　　他整理着着装，一低头就看见发呆的我：“……明嘉，若再继续保持这个姿势下去，我们恐怕到不了宴会了。”
　　我低脸看看自家各种走光的春色，厚脸皮地坐起来，把衣服穿好。
　　男性气息渐近，我抬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面颊和满含笑意的瞳眸。一手按住我的脑袋，一手轻轻梳理我的鬓发。极近的距离，甚至能看见他性感的锁骨和曲线分明的肌理。
　　……侧开眼，默默地脸红。
　　“呵……似乎，在闷骚这方面，明嘉丝毫不输给我呢。”
　　我瞪他一眼。
　　他长指捏起我的下巴微微抬起，往我嘴唇用力亲了一口：“出发吧，我的舞伴。”
　　舞会。
　　我现在才知道参加舞会是个体力活。
　　繁琐的致辞和寒暄过后，我与温诺跳了第一支舞，然后就开始了马拉松般漫长的跳舞活动，期间换了N个舞伴N支舞曲，直跳得我双脚麻木失去知觉，才寻到个空隙躲开热情邀舞的贵族美男们，灰溜溜地躲到角落里休息。
　　真要命啊……
　　瞄瞄远方跟小伙伴们饮酒谈天的兰古斯大人，宝宝心里这个苦。
　　“啊~哟~我的上帝哪，偏僻的阴暗角落独自开放着的清丽雪莲花，你为何要隐藏自己的美丽、不到灯光下释放出夺目的异彩呢？”
　　这个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特风流不羁的花花公子，我记得，是那位爱迟到的雪洛吧。
　　抬头一看，金发碧眼身着淡金色燕尾服的美型青年，果不其然。
　　他站在我沙发后面，一手拿着鸡尾酒，高挑的身姿大幅度弯下来，凑到我耳边呼出暧昧的气息：“可爱的小姑娘，你可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吗？”
　　“NO。”毅然决然地拒绝。
　　他显然没遭遇过这种情况，脸色有点挂不住。
　　“啊，这么冷淡啊？你的舞伴是谁，是他的冷落让你生气了吗？”
　　“不是……我累坏了。”还是解释一下吧，“脚很痛，已经不能再跳了。”
　　“这样么？嗯~看来小姑娘比我想象得受欢迎呢~”
　　所以，你可以从我颈子边离开了么……感觉好危险啊，只要他一张嘴，我血就没了。
　　“咦……奇怪……”耳边传来他有些模糊的低语，忽然气息靠近，他又凑近了几分，在我颈边深深嗅闻。
　　这个反应！莫非是！
　　“上帝啊，我还从未体验过……如此勾人心魂的甜美血香！简直如绝佳的毒品一般……”
　　果然……我可以呵呵么……
　　“然而最奇怪的是，”他这么自语着，缓缓站直身体，“稍微离远一些，便完全闻不到了。真是有趣的现象啊……仿佛埋藏着巨大宝藏的地底洞穴般……”
　　又是有趣么？
　　“哪，小美女，你的舞伴到底是谁？”他又凑过来，近乎贪婪地靠在我脖子里，薄薄的唇不住磨蹭那里的肌肤。在我反抗的时候，手掌反握住我的双手，轻易控制住了我的行动。
　　“这个问题很重要么？”我费力偏离他的唇齿。
　　“当然，如果他的地位不及我，我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品尝你了，作为回报，我会为你带来□□上最高的快乐~”
　　我摆动着脑袋，拼命想离开那一个劲儿黏过来的嘴唇：“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她的舞伴是我。”
　　我去，我正要说呢！谁准你夺走我装13的权利的！
　　温诺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我的反应是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风度翩翩的步伐一停，而后才轻咳一声，微微放冷目光，看向把我当成地雷一般迅速蹦远的金发男：“雪洛，你逾礼了。”
　　“我尊贵的亲王大人，请容许我向您和您的舞伴致歉，原谅我的鲁莽。”他垂着脑袋满脸沮丧地单膝跪下来，期间还不忘恋恋不舍地偷瞄我，像一条觊觎着肥鸡的黄鼠狼……原谅我只能想到这个比喻……
　　一点诚意地没有……
　　嫌弃。
　　温诺叹口气，拉起我：“起来吧。雪洛，这位是郭明嘉小姐，不仅是我的舞伴，更是我的爱人。明嘉，这是多离托亚-雪洛。多年以来，多离托亚家族一直是兰古斯家的左膀右臂，雪洛更是我的挚友。”
　　我点点头。
　　他恢复了不正经的笑容，冲我伸手：“很高兴认识你~”
　　“你又迟到了，雪洛，快去那边跟澈谈话。”温诺直接忽视掉他伸来的手，说完这句话就拉着我离开。
　　穿过人流，温诺带我离开了舞会大厅。
　　“他说我的血很香。”我求证。
　　“的确如此，宛如高纯度的毒品，令人迷醉。”他点头。
　　“可他又说离远一点就闻不到了。”
　　“的确如此，明嘉似乎融入空气中一般，若是看不到人，则无声无息，比幽灵更透明，完全无法察觉。”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啊？”
　　温诺脚步微顿，轻笑摇头，给了我个“你问我我问谁”的眼神：“明嘉，不要心急，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的。”
　　我郁闷。
　　“我送你去餐厅，用完饭后会有人带你去卧室。”他摸摸我的头发，“我很晚才能回来，不用等我，先睡吧，你好像有些累。”
　　“嗯。”
　　为什么要等你……你想多了，我压根没有这个想法好不好。
　　“晚安，亲爱的。”在我额上一吻，亲王大人气度潇洒地离开，留下我望着一桌子的饭菜傻了眼。
　　这也太丰盛了吧……有钱人啊，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也许是真的累了，这次没再做噩梦，模模糊糊中好像自己行走在空无一人的温莎瑞尔古堡，迷了路，走了好久好久也还是困在其中。而在梦中我才发觉，这幢哥特式风格的黑红色巨大古堡，像极了那头荆棘缠身的九头巨蛇。
　　不甚清醒时，似乎温诺回来了，悄无声息地躺在我身边，有一点冰凉轻轻触过我的脸颊和嘴唇。这次没再吸我的血，只是将我抱入怀中，由松到紧。
　　我不知道自己呓语了什么，我想是他的名字，那是我所能找到的唯一寄托了。然后嘴唇就被堵住，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睡眠不沉，只是醒不了。身体虚软无力，沉浮在黑色的黏稠的汪洋里，不知是死是生。
　　次日醒来，床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古堡内走了一圈，结果还是空无一人。等我晃到大厅，看到桌上温诺留的纸条时才想起来，大白天的，吸血鬼们当然都跑地下室的棺材里睡大觉去了……夜晚才是他们的活动时间啊。
　　纸条下面附有一张温莎瑞尔古堡地图，上面还有温诺做的标记，其中图书馆和地下室稍微加粗，地下室图标旁还写了一句话：“若是一人害怕，就请到雕刻着鸢尾花的棺材来吻醒你的王子吧。”
　　还真是骚气十足啊……我忍不住笑出来。
　　去餐厅简单吃了顿已为我备好的早餐，然后爬到古堡最顶端的图书馆看书，至于那位自封的白马王子，就请他老老实实地继续睡吧。
　　此生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藏书室和这么多的藏书，比整个东墨县一中还要大，简直是图书的海洋，爱书者的天堂。上蹿下跳好半天，我才抑制住兴奋的心情开始啃书。
　　黄昏日落时，我听到脚步声，甫一抬头，就被人发泄般狠狠吻上。
　　真是色狼转世啊……没看完的书就这么掉落在地，人被推倒，交织交缠吻得火花爆裂天旋地转。
　　“我就知道，你不会来找我。”发狠似的咬着我的唇，他的银眸闪烁着簇簇火光，简直要把我给烤了。
　　我嘿嘿赔笑：“这不是……不想打扰您老休息么。”再说地下室棺材堆那种地方，我才不要去，没准还会被你拉进棺材里陪睡，我又不是没见过这种情节……
　　他盯视我几秒，终于大发慈悲放开马上就喘不来气的我，顺手将我拉起来。
　　我看看天色。
　　“是不是要回去了？”
　　他点头，冰冷的掌心轻抚我的脸颊，隐有些愧疚：“我该带你到处走走的，欧洲是你梦想的地方。只是……”
　　“只是？”
　　他一叹，愧疚瞬间退去，转而换上玩味的笑容：“果然还是家里的棺材舒服，不小心睡过头了。”
　　啥都不说了，鄙视他！
　　“来日方长，明嘉，我们还有很多机会。”他笑眯眯地道，牵过我的手，“我们回东墨县吧，有什么想要的书，可以为你另准备一架直升机运过去。”
　　就这一句话，没节操的我瞬间又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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