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的黑白

　　“刺身上来了，赶紧尝尝，别光顾着说话了。”刘娜娜也继续接下去，试图冲散这桌上的窘迫的气息。
　　两人拼命的调和着气氛，而准新郎却仍然以一副对自己言语毫无知觉的悠然表情看着林泉，一边说着“别在意啊。”一边给他已经空了的杯子中倒酒，林泉说着“不用客气，我自己来好了。”摆手谢绝。尽管想努力调整着强忍着愤怒而几近扭曲的脸，但却一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抱歉，我有点上头了，实际上，就是自己单身久了，看你们俩幸福的秀着恩爱，有点嫉妒了。不过，我想既然是你们两人的话，一定可以建立起模范幸福的家庭的。只有认真对待才可以拥有的完美家庭。”
　　说是酒后失言，但林泉根本没有一点醉意，尽管他已经道歉，但还是可以察觉到旁边恶意的矛头指向自己，不过还好，小毅在此时讲了一个小段子，结果立即引来三人哈哈笑着说“真有意思呀。”笑声缓和了尴尬的气氛，可这时背后的餐桌也不约而同的爆发出哄堂大笑。
　　回过头，看到围坐在身后的男男女女组成的小团体中，有一对男同志正在激烈拥吻，小毅下意识的有一点替他们感到难为情，同时清晰的听到身边的准新郎小声说道：
　　“后面那些人醉的真可以，男同性恋，真是恶心。”
　　他以唾弃的口吻这么说时，邻座的娜娜也跟着笑了。
　　“他们应该是开玩笑的啦，我在大学的新生联谊会上也被吐槽长得像女生，被迫于所说的‘惯例’而和男生接吻。如果说是什么恶趣味的话，那也只是不含特殊意味的调剂。总之，只是廉价的余兴节目。”
　　小毅早就习惯了网上对同志的各种恶语相加，这种情况下也总会说很多理由替他们开脱，但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去这么做。
　　“即使是玩笑我也敬谢不敏。”
　　看到准新郎的表情有些僵硬，小毅想着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与此同时，对面的林泉却传来“咯咯”的笑声。他微曲的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但肩膀却因为忍着笑而微微的颤动着。感觉到笑声是因自己而起，男人有些纳闷，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令人发笑的举动。
　　“你笑什么？”准新郎不解到，
　　林泉摇着头说着“没什么……”
　　“直面否定那是不正常的恋爱，在这个时代居然还这么狭窄，能有这种简单的想法还真像个纯洁的高中生呢。别那么保守，试着宽容的去看待一些柔软的事物怎么样？”林泉与其说是在跟男人叫板，不如说是想让小毅察觉到自己的态度。
　　准新郎有点愤怒，对此不能充耳不闻或是忍气吞声。
　　“这么说，林老师是同性恋的了？”
　　本来是打算冷静的说出来，可话一出口就带着敌对的情绪，语气也变得像在吵架。娜娜连忙按住男友的肩膀说着“喂，过分了。”，但已说出的话是无法收回的。男人以习惯性的缓慢动作双手环抱着，略显不悦的叹了口气。
　　“你好像对我的话有点误解，我说的主旨并不是同性恋，而是你的思维方式……举个例子，就好像是条直着的道路，你的世界不允许有岔路的出现，你总觉得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碰上跟你选择有出入的就是在走弯路，就是不正常。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绝对的正确和绝对的错误吧，其实存在许多柔软的处理事情的方法，只是你看不惯而已。”
　　男人不满的用力敲击着桌面，指尖的敲击声在四周回荡。心想这个家伙是怎么了？这根本不是为庆祝我俩结婚而来的，而是专门来和自己抬杠的，这应该是和他第一回见面吧，之前也没结什么梁子，为什么要和自己这么针锋相对。
　　男人不知道的是，林泉并不是在刻意跟他较劲，某种程度上来讲，林泉只是在试图说服他自己。
　　“咻”的一声点燃了香烟。
　　“服务生，再来两瓶葡萄酒，今儿这酒真的挺好喝。”林泉嚷嚷着又点了些酒。
　　这种葡萄酒度数并不低，然而新上的葡萄酒又被他向喝水一样一饮而尽。接着又一次一次的把瓶中的液体灌进自己的嘴里。三人明显被这种阵势吓到了，谁也没有阻止。
　　“喝了这么多酒，刚好有个这个机会可以说，我想通了，判断一种恋情是对还是错，这样的想法本身就莫名其妙。恋爱是自由的，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肯定与否。”
　　林泉说的很平静，肯定恋爱，否定恋爱……脑海中这些无意识的词在不停地旋转，这种事无所谓。这个可恶的男人……林泉一边鄙视着旁边的男人，一边继续着往杯子里灌酒。直到那赤红的液体从瓶中落下最后一滴。
　　这场饭局注定不欢而散，两个男人直至最后还是较着劲，杯酒之间谁也不让着谁，互相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和理论。

　　回去的路上，雪下大了，海边的沙滩上也积了薄薄的一层，远远的望去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林哥，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小毅担心的晃了晃他的肩膀。
　　“没事，我很好。”
　　林泉并不是在逞强，这点酒量还醉不倒他，只是仍然有些气不过，就在刚刚那个男人摆明歧视同志的时候他莫名的就觉得很恼火，难道自己真的如他所说是个同性恋？不，不是，林泉对此极力否认，那对于小毅的感情又该怎么说？这个问题让他很是矛盾，自己究竟为什么如此拘泥于喜欢男性这件事情上呢……就是对这种感情产生迟疑，他这段时间才会刻意的疏离小毅，但即便故作冷漠，内心的想法也忍不住快要涌出，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表面的佯装迟早会被剥去。
　　“小毅！”林泉突然定定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嗯？”
　　“答应我不要走，就留在这里陪我教书好吗……哪都不许去。”
　　“啊？我没说要去哪呀？怎么突然说这个。”面对这唐突的话语小毅有点脸红。
　　“没什么，就是想让自己安心吧，回想了下你不在的日子就觉得很寂寞。”
　　……是吗？小毅望着天空，只觉得这场初雪真的好美，雪的精灵也仿佛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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