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离枝

　　边聊公事，边沿山路上行，不知不觉中就接近山顶了。也渐渐有了人声，光凭声音就可以想象出位于山顶的净音寺的景况了，真是不逊色于山下凤竹泉水前的人潮。
　　林若华从小随林妈妈对于佛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遇庙都会进去拜拜的，但依他的本性又不愿凑这个热闹的，踌躇间人已被李至拉着进了大殿。大殿里还是略显拥挤，但毕竟是清净之地，烦尘俗人到了这里，也不自觉的放低音量。既然进来了，林若华便依照惯例，双手合十，默念了心愿，无非是妈妈身体健康，自己事事顺心之类的，再小幅度的拜了三拜，不是不诚心，只是如果让他也去跟婆婆妈妈抢佛前的蒲团跪拜，他会觉得不好意思，而且今日还是在自己老板面前。
　　行完例行之礼后，林若华回头看李至，发现他既不跪拜行礼，也不慷慨解囊，只背着手，专注地看着佛像，神情跟逛博物馆没两样。林若华想他留美的，接受西化的教育，必定是不信佛的，便小声问他：“你不信这个，拉我进来做什么，参观吗？”
　　李至笑笑，也同样小声地回他：“谁说我不信了。我太公和外婆的牌位还是我提议放到这座庙里来的。”
　　看林若华不信，李至便领着他从大殿后门走出，左拐右转，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座偏殿，殿里竟无一人，摆设也不多，供桌上一上一下两个牌位，想必是李至说的他太公和外婆。林若华出于礼貌，象征性地拜了三拜，但忽然发现李至仍是动也不动，没有要行礼的意思，于是便问：“你不是信佛吗，怎么都不知道行礼的，而且这是你长辈祖宗，你都不跪不拜的吗？”
　　李至摇摇头：“我信佛，但我不读佛法，不遵清规，因为我信的是佛本身，不是这些后人臆想出来的规矩。佛说众生平等，那佛在不在众生之中，若在，既是平等，为何要拜，若不在，又何来平等一说？”
　　“佛祖一定不想要你这种任性的信徒。人为什么要活得那么叛逆，选择相信选择随大流会活得不那么累。你说你只信你心中的佛，我觉得你并不是信佛，你只是信你自己。”
　　李至大笑：“我用这高深的言论不知道唬住了多少人，今天居然被你一语道破啊，不行，要罚你，不然我心理不平衡。”
　　“老板，你也太小气了吧，这样就要罚啊？”
　　“呐，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啊，你去前面大殿里抽根签，如果是上上签呢，就不罚了，如果不是，就罚你请我吃饭，安慰我受伤的心。”李至又开始贫了。
　　林若华从没求过签，但也知道上上签不是那么好抽的，想着如果不中的话也好，正好请李至吃顿饭，把昨天超市的钱算是给还上吧，于是就答应了。
　　两人又回到了大殿，人只多不少，求签当然也要排队。终于轮到了，林若华却因为没有经验，怎么也没办法让只有一根签掉出来，李至也看着急了，就说：“你随便抽一根吧，抽签抽签不就是用抽的嘛。”林若华想想也对，要信呢，反正都是随机抽到的，要不信呢，就当是游戏嘛。
　　第十一签，去庙祝那里取了签词。十一签，上签寅宫：欲求胜事可非常，争奈亲姻日暂忙；到头竟必成鹿箭，贵人指引贵人乡。两人均看得一头雾水，忙拿了签词询问，意思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什么叫上签寅宫，这到底是不是所谓的上上签。
　　解签大师随手一指桌上的随缘箱，李至会意，忙拿出钱包，一抽就是一张粉红色，林若华忙按住他，小声说：“你有病啊，都说了随缘了，随便给个二十块就够了。”可是当他向李至钱包看去，也楞住了，粉红色一百块人民币竟是最小面值，其他花花绿绿的美元，欧元占了不小比例。
　　李至傻笑：“我出差换了一点外币，没用完就放钱包里，都忘了。”
　　林若华无奈，拿出自己的钱包，抽了二十块塞进了箱子里：“虽然我没抽过签，但我想这个应该和香油钱一样，自己给才比较有诚意，也比较灵验。”
　　大师也不介意，只问说：“你想问事业还是姻缘？”
　　李至插嘴：“师傅，可不可以都问啊？”
　　大师笑笑说：“可以。这签于事业是支上签，正所谓有意兴变，到底安然，若问用事，只近贵人。”
　　虽然还是不太懂，但上签和贵人还是听得懂的，李至笑着点头，对林若华说：“准，准，我不就是你的那个贵人。”
　　林若华不理他，其实他更注意到前八个字，尤其“到底”两字，显然是过程中会遇阻碍之意，透着淡淡的不祥。
　　大师继续：“若问姻缘嘛，此卦有因祸得福之象，但前途多舛，需提防小人破坏。而且你的姻缘会与你事业相冲，必要时你需在两者中择一才可全身而退。”
　　虽然知道这是套话，用在谁身上都可以，但林若华还是有点小介意，道了谢，便默默往殿外走。李至忙跟了上去，看林若华表情严肃，以为真的被师傅说中，于是开解他：“感情不顺，咱还有事业嘛，等咱有了钱，什么样的媳妇买不来，哦，不对，是娶不来。”
　　林若华也被他逗笑了：“那以后就要靠你这个贵人多多提携啦，记得每个月都给我加工资发奖金啊。”
　　李至答应得豪迈，拉着他往山下走，这次走的总算是前山：“算你运气好，抽到支上签，还是我请你吃饭吧。”
　　林若华却不答应：“还是我请你吧，这支并不是十全十美的上上签。”
　　李至也不好再争，便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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