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晨雾草唱歌的女人

　　18

　　三星级的酒店里，我津津有味地吃着刚上来的清蒸石斑。
　　这酒店是那女孩子的父亲经营的，她说来这里吃饭不用付钱的。有一个这样的女朋友，连我都觉得不错，起码解决了吃这一方面，不禁为许天的蠢笨而悻悻不平。
　　这女孩叫秦恩，与我同级，只是学经济管理。名字倒是斯文的，可惜了性格，像男人，豪爽而粗鲁得不像外表那样多情。
　　此时她面前的饭一点也没有吃，只是专注的看着许天吃饭的样子。突然发觉自己其实挺不客气的。没有办法，谁叫自己饿不了呢，饿一餐都会脚软。我可以不吃零食可以不喝水，但是绝对不能不吃饭。

　　秦恩终于注意到我了，她笑说：“姐姐不要客气，慢慢吃哦。”
　　我点点头说：“我会慢慢吃了，你慢慢的看着许天吃。”
　　她脸红起来娇嗔道：“姐姐乱说。”
　　旋即又说：“第一次见姐姐，我就喜欢得很，你有一种让人很想接近的感觉呢。许天老是说起你，我吃醋就跟着来见你了。原来真的是那么美丽的姐姐，家只有我一个女孩子，没有姐姐的，一直想要，所以我要你做我的姐姐。”
　　她说得很真诚。
　　“你不吃醋？不憎恨我？”我愕然问。
　　“我为什么要憎恨你啊？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秦恩不解地问。
　　“许天喜欢跟我呆在一起哦。”我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脸一红，连忙看向许天，他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是低头专心吃饭。

　　“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喜不喜欢我是他的事，与别人无关呢。”她笑得很灿烂：“就算他真的喜欢你，那就是他的事了，那也不关你的事。所以我没有理由恨你呢。”
　　我觉得她的思想很特别，不由问：“你不吃醋的吗？”
　　“有感到不是滋味的。”她笑：“但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毕竟我知道那是不关别人的事呢，要关也是关我爱的那一个人的事。如果他不去招惹，我又怎么会吃醋呢。”
　　我凝视她良久，才说：“你很特别呢。如果人人都如你所想，这一世界会美丽很多呢。”
　　“姐姐喜欢我，我开心呢。”
　　“你那么可爱，一定有很多人追的了。”我说。
　　“有啊，但是我只喜欢许天呢。”她看向许天的目光含情脉脉的。

　　许天只顾吃饭，好像我们说的事不关他的事一样的漠不关心。
　　我想骂他几句，可是却不知道从何骂起，在她的面前骂也不太好，惟有将到口的话吞回肚子里。觉得他太不懂得珍惜了，有机会的时候我一定得要同他上政治课。
　　我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秦恩说：“那年大一元旦的时候，他在台上唱许巍的那首《两天》，当时我在想，他怎么唱得那么好啊，后来常常想起他唱歌时的专注与着迷，忍不住跑去找他，然后就喜欢上他了。”

　　我不禁有种惘然的感觉，那一年，我也坐在台下，听着许天唱着那一首《两天》，同一时间里，我也如秦恩想，他怎么能唱得那么好。同一个日子，我也深深地，刻骨铭心地记住了一个男人的忧郁，只是我没有她的勇气，用行动去表示心中的念想，有些失落，在秦恩面前，原来我只是一个懦弱的女人而已。

　　差不多四年了，原来那一天，有一个女孩子，如我般，静静地关注着一个男人，同一地点里，将一个男人的孤独刻在了心上，从此挥之不去。世上巧的事很多，只是想不到，我会与秦恩相识然后一起坐在这里吃着饭聊着天。
　　或许这就是缘份吧，原来，我与她在三年多前的时候，已经认识了。
　　至少灵魂是。

　　19

　　晚上宿舍突然很热闹，因为全部人都在这里。
　　连燕子也回来了，希媛要与宣玲睡在一起，我们关了灯在聊天。
　　宣玲说：“你说找男友要找理工的好还是文科的好？”
　　燕子说：“文科好，够文静些，也挺浪漫的。”
　　“我觉得理科好些，理科的人闷是闷些，但是生活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希媛说。
　　我们听了都在笑。
　　“你们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希媛在纳闷。
　　“笑你呢，蓝云飞是理科的嘛。”秀心边说边哈哈笑。
　　“那又如何？”希媛说：“我是最爱云飞的。”
　　宣玲问我：“绾儿，你喜欢文科的还是理科的？”

　　我沉默没有回答，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如果蓝云飞还算是让我牵挂的人，那么就理科吧。
　　秀心不耐烦了：“绾儿你究竟告不告我们的？”
　　“理科吧，希媛说得对，生活要紧。”我说。
　　“你还真现实。”秀心不以为然。
　　“我不现实不得啊，如果我不现实一点我不能生活下去啊。”我申辩说。
　　“反正是现实。”秀心不服输地说。
　　“你们两个别一开口说话就吵，烦人。”宣玲说。
　　“我们只是讨论而已，你别乱说。”秀心连忙澄清立场。
　　我也连忙付和说：“就是，我们只是进行讨论而已。”
　　“不管你们了。”宣玲开始觉得无意思。
　　“其实文科的人挺好的，至少在爱情上专一。”燕子说。
　　“那是你的子林哥专一，文科的男人最是花心，理科的才是专一。”希媛说。
　　宣玲笑了：“你们的男友一个是文科一个是理科，如果再争下去，怕天亮也没有结果。”

　　“总之我文科理科都不要。”秀心在嘀咕着。
　　“我也是。”我也笑了：“理科的人太闷，文科的人太不设实际。”
　　“那都不要嫁了。”宣玲开心说：“我打算独身的，有你们陪着我，求之不得呢。”
　　“文科是很不设实际的，像我的子林，他老是做一些实现不了的梦。”燕子在叹气。
　　希媛也叹息说：“理科也不太好的，总是太理性，好像我为他付出的一切，他都不放在心里。”
　　“看电影的时候，我希望他拉着我的手看，牵着我的手走在大街上，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当我不开心的时候希望他陪我，可是他总是说忙。”希媛又说。
　　“会不会你自己没有时间陪他？你要知道你现在是知名歌声呢。”秀心说。

　　“秀心说得对，云飞那样好的男人，如果你不跟着紧些，会跑的。”宣玲说。
　　我转了则身说：“希媛，别听他们乱说，云飞不会是不负责任的人，你们在一起三年多了。”
　　心底又浮起酸酸的感觉。
　　“以后的事就留给以后吧，反要捉住命运那是没有可能的事。”希媛悲观地说。

　　宿舍突然静了下来，我们谁也不再想说话，以为讨论未来的摘偶人选，会令到大家都会讨论着自己的未来，却不曾想到会挑起希媛的伤心事。
　　我说不清是喜欢还是悲，希媛在三年多中，虽然以云飞的女友示人，可是只有我们知道，希媛还没有得到他的心。
　　她得到的只是他的责任。
　　越来越想知道蓝云飞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虽然这样想让我有一种内疚感。是对希媛的内疚。

　　20

　　吃着饭，燕子一直在笑着。
　　她说：“绾儿，你说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做我的伴娘好不好？”
　　我吃着水果沙律，点点头。
　　只有陈子林木然的喝着杯中的绿茶。他一直是喜欢茶的。自从离开学校后，他更清瘦了，从脸上，我看不到属于他的快乐。
　　“绾儿，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呢，你别吃那么多沙律，那让怎么吃饭呢？”燕子挨着陈子林说。
　　我笑笑：“不怕，我吃得多东西呢。”
　　从小我便很能吃，却怎么吃都是这样的身材，不瘦不胖的，刚刚好。如果一餐没有吃饭，我会饿得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

　　到了叫菜的时候，陈子林让我看菜谱。
　　“随便叫些吧，我不挑食的。”我淡淡地说。
　　“那好吧。”陈子林从进来到现在，一个多小时，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是向我问好。
　　他叫来服务生，边看菜谱边说：“我要一个西红柿牛扒烩饭。”他转过头对燕子说：“燕子，你要一个三文鱼烩饭好不好？”
　　我插口说：“燕子不吃鱼的。”顿时说了不该说的话，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怎么会连你喜欢吃什么都记不了呢？
　　我看向燕子，只见她眼里有一抹伤感，可是脸却笑着说：“我已经吃鱼的，绾儿记错了。”
　　陈子林疑惑地看看我，然后看看燕子，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燕子笑说：“子林继续叫吧。”
　　后来，陈子林叫了一个三文鱼烩饭，一个辣鸡沙丁，一碗罗宋汤。

　　21

　　回学校的时候，燕子一直沉默。
　　突然有一种尴尬的氛围弥漫在我们两人当中。
　　我说：“快大考了，你会留在这一个城市吗？”
　　“会啊，因为子林在。”
　　又沉默下来，不由暗笑自己傻，有子林在的地方，就会有燕子在。而子林刚好在这一个城市。

　　到了课室的时候，燕子突然说：“子林很大意的，他不记得我不喜欢的菜，只因为他一直都忙。”
　　我点点头，其实我与燕子都知道，今天他点的饭菜全是我喜欢吃的。
　　“以后一起吃饭的时候，请你不要对他这样说，他会内疚的。我们相处了三年了，什么事都比你清楚呢。”燕子再重复说：“我们在一起三年了，绾儿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燕子没有再说话，头也不回地走回课室。
　　只有我，迷茫地走进去，心底却感到有一种恐惧，却不知道为什么而恐惧。像是在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一样，却同样的不知道要失去什么。

　　22

　　新诗课上，教授突然说起外国的诗人来，我旁边的徐子明一直在瞪着一本书看。
　　每一次上课，他都会帮我占位子的，他喜欢我，在全系早已经不是新闻了。我凑过去，刚好看到《这个男人有点酷》，作者是席娟。
　　我皱着眉头说：“你竟然对爱情小说有兴趣？我可是小学便已经看完了。”
　　他收起书来，看了看讲台上的教授，见没有注意这一边来，他才嘻笑说：“我是学一下他们是怎样追女孩子的。”
　　“那你学到没有？”我笑问。
　　“如果绾儿接受那就是出师了。”他还是嘻皮笑脸的。
　　“那你继续学习追女孩子吧，看看八十岁的时候能不能出师。”我有点生气。
　　“只要绾儿在我八十岁的时候还愿意接受我，我都会愿意等的。”
　　“你去死吧。”我狠狠地说。
　　“我死了谁还会像我般爱惜你。”他依然一副痞子脸。
　　“反正我不管，你以后别老同我说这些肉麻话。”我瞪着他说。
　　“那我不说就是，反正全系都知道我只喜欢你。”
　　“再说我就……。”我举起手作势要打他。一台头刚好看到教授往我这里看来，连忙乖乖的放下手，心虚地举起书桌上的课本，装着专心上课的样子，直到教授看向别处我才松下来。转头却看到徐子明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咬牙切齿，有种想杀了他的感觉。
　　又一次让他作弄了。

　　23

　　“我都叫了你不要说话粗粗鲁鲁的。”徐子明跟在我的后面说。
　　我不答理他，越走越快。
　　徐子明快步的跟上来继续说：“你要想想，你天天都笑的，那样多美丽啊。我是想让你开心呢。”他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这就叫哄我开心？累得我差点让教授点名，这就叫爱惜我？你的爱惜还真特别。”我嘶之以鼻，特别加重爱惜两个字。
　　“你想想，从大一到大四，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开心？”他一脸的期盼，问着已经问了N次的问题。
　　“没感觉。”我眼皮也不抬一下就答。
　　“没感觉？没感觉你怎么还跟我一起做朋友啊？”他哭丧着脸。
　　“好像一直是你阴魂不散吧？”亏他还有脸说这一句话。
　　“好，就当我是缠着你，但是只要你说一句，你不喜欢我，我立即以后不缠着你。”他突然意气风发的说。
　　我狐疑的看着他，看到他认真的表情后，我说：“徐子明，我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谁？”他的脸看来很受伤。
　　“我喜欢谁也不关你的事。”我没有好气说。
　　“你总要我死得冥目些吧？”他可怜兮兮。
　　我不由心软下来，我说：“徐子明，我不喜欢你，你别老是对我说那一些情话。”
　　他低着头一脸的委屈：“我有什么不好？”
　　“你没有不好，是我不好而已。”我安慰他说：“你长得很好看的，而且现代诗写得特好。喜欢你的女孩子多得是呢，你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呢。”

　　徐子明看了我半晌，良久他才大笑起来，气喘喘地说：“绾儿，你安慰人的语言能不能换过新的？”
　　我一跺脚说：“孺子不可教。还笑？好，随你笑，笑死你算了，我要走。”我再也不理这一个疯子，往宿舍便走。
　　他继续跟了上来说：“你生气了？”
　　我不理他。
　　“我说笑啦，我不是有心惹你生气的。”他陪着笑脸。
　　“你能不能认真一些？”我叹息，停下来看着他说。
　　“我好认真的，对你的心就很认真。”他真的很认真的说。
　　“你说过，只要我对你说不喜欢你，你就会不再缠着我的。”我提起他承诺过的话。
　　“我说说而已。”他无赖说。

　　“你最怕什么？”我问他。
　　“不怕什么，现在最好不要下雨的好，我最怕全身湿透的样子。”他皱着眉头。
　　“哦，原来如此。”我了解的点点头。
　　“你不会突然对我有兴趣了吧？”他一脸的兴奋。
　　“我想喝水。”我看着他说。
　　“快到宿舍了，回去就有了。”“我想喝小食店的蒸溜水。”
　　“真麻烦，你等我一下，我到旁边的店去买。”说完，便往左边的小商店走去。

　　“给你。慢慢喝哦。”他跑回来将手中的蒸溜水给我。
　　我笑着点点头，然后拧开盖子。徐子明一直看着我，像是我拧开的是一件艺术品。
　　我对他说：“你能不能站好些？走近我一步。”
　　他听话的走前一步。
　　我将拧开盖的蒸溜水从他的头往下倒。整瓶的蒸溜水一滴不剩的全倒在他的身上，像是刚从雨中走来的样子，衣服全湿透。
　　我坏笑着说：“现在你先回去换衣服，换回衣服再来找我哦。”
　　说完不理他的苦脸，哼着歌儿便往宿舍走去。
　　没有办法，谁叫我就是喜欢作弄他呢。
　　没有办法，谁叫他偏要甘愿的受着我的作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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