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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墨府?轼云桓?轼……”
斛律卓彦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中的翡翠琼杯,食指的白玉扳指轻轻在杯沿上一搭,翡翠琼杯清幽的叮响。夕阳的血色透过大帐的窗棱间隙,将帐内的阴影分割成许多不规则的部分,光线中轻舞着熏香雾,细草尘。
斛律卓彦的脸藏在毫雕镂空琉璃屏的阴影里,薄唇蜿蜒,嘴角上翘,那曲线分明显示着主人的桀骜。
翡翠琼杯又轻快乖巧的叮了一下,那浑厚微磁的声音道:“传他进来。”
轼云桓看似不紧不慢地迈进这顶华丽大帐的时候,心下不免有所怀怯。
武功体力,骑射带兵无一在行;若是吟诗作对,挥毫泼墨,斗鸡玩乐倒还好说。
今日走了一遭险棋,谁知孤身一人接近军营重地会不会被射成一只刺猬。
轼云桓左右心里一横,既然已到眼前,怯也无用,若有不慎,少巽更危险。
思及墨少巽,轼云桓执扇的一手,指甲险险扣入掌心,伤口与微汗混合的刺痛,却增加了轼云桓的镇定和勇气。
感觉到帐内那人鹰一样锐利的眼神,轼云桓抱拳作揖:“云国墨府轼云桓参见裎王爷。”
“免礼。”仅两个字,那语气好似带了绳索,分明是请托的词,却要将人捆绑一般。
轼云桓不语,拱手轻送作了个谢礼,顺目执扇静立,身形御正挺直,眉眼间如风横卧,力爽自然。
斛律卓彦的眼光遥遥地落在这凌绢扇水蓝衫的少年身上,翡翠琼杯在他的手间倾了一个角度,有深绿的酽茶顺壁滑出,落于杯托,斛律卓彦将翡翠琼杯压于这玉珠般的茶滴上,杯落玉碎。
斛律卓彦沉默,视线遥远的有点零乱。
“干爹爹,抱抱~”那粉嫩可爱的孩童伸出藕节似的小手,朝着一名俊朗稳健的中年男子挥动着。
“好,抱一下,你今夜可要将那文章背给干爹爹听哦。”
孩童双手迅速地往后一背,嘟嘴:“不要干爹爹抱,孩儿就不用背书了么?”
一柄瑶扇带着小劲敲到孩童圆圆的脑袋上:“小小年纪,狡黠多怪。”
孩童双手捂住脑袋,朝着那男子作了一个鬼脸,转身跑开。
斛律卓彦下意识的摁压眉心,打破安静,问道:“轼公子既非云国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在下斗胆,欲与裎王爷索要一人。”轼云桓缓声直陈,亦不拐弯抹角。
“和溯子民百万,轼公子何因何故何以向本王索要何人?”斛律卓彦密不透风,滴水不漏,所有问题全数推给轼云桓,仿佛猫捉老鼠,欲擒故纵。
轼云桓闻言,目光黯了黯,转语道:“和溯不顾四国和约,偷袭我边纳镇,行事鲁莽,不怕后患无穷么?”
“轼公子该不是以无名无分之身,贸然来与本王探讨国家大事,战争民生,孰利孰弊之人吧?”斛律卓彦也不动怒,拇指轻旋白玉扳指,泰然自若。
“轼某欲向王爷索要的正是那与此偷袭相抗之人——云国少将军墨少巽!”轼云桓的声调稍为高了一些,心中隐约的怒气与浮躁被强力地压制着,暗下自提不可乱了阵脚。
斛律卓彦挑眉,那日弯弓射伤墨少巽,墨少巽连骑滚入山涧,仅得自己与左将策马从小路直入山底,俘获受伤的墨少巽,其他人皆追余兵而去,加之看管甚严,本应所知者不出三人。
“原来轼公子不仅年少鲁莽,而且自以为是。”斛律卓彦微笑,笑里藏了刀,露了寒光。
“王爷过奖。敢问王爷,倘若云国和溯交战,其余两国意欲如何?那块群鹰分食的肥肉,又会是哪一方?”轼云桓绫绢扇划地一指,“和溯无视四国和约在先,此其一;和溯暗虏中立国少将,此其二;和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此其三。和溯虽国力昌盛,兵强马壮,以一国之力抵抗三国合击,胜算几何?”轼云桓数语直下,双目炯炯有神,玉面微霁,先前的怒气与忐忑混合而出,却落地成了梳理胁迫。
斛律卓彦面色不改,扬声大笑,仿佛听到稚气孩童的无谓要挟:“无视合约并非和溯一国,此其一;少将下落不明,此其二;明枪暗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此其三。三国合击,理由何在?”
“藏獒猎食,群起攻之。轼某既寻得上门,必有可靠情报。王爷交人也罢不交人也罢,少将军必有获救之日,只是局势是否比现下更为有利,轼某就不得而知了。”轼云桓不惜撂下狠话,手心的细汗已干,只剩下咸涩的疼痛。
“轼公子只身深入敌军营地,还怀着全身而退的妄念么?”斛律卓彦拿起桌上的翡翠琼杯,举手身侧,五指俱松,墨绿色的碎片散了晶莹一地,在血红的丝缕残阳下格外妖冶。
大帐门口齐刷刷进来数名将士,显然是听到声响,护主而至。
轼云桓不惧,神色仍旧平和。
斛律卓彦朝那几名将士挥手,示意他们出去:“轼公子还有何话可说?”
轼云桓绫绢扇一展,淡淡然道:“无话可说。”
“轼公子不说,本王也知道。”
轼云桓清眉上扬,目光跳动,收了扇子,问:“知道什么?”
“知道倘若杀了你,墨府一个时辰内不见轼公子回信,便可断定墨将军为和溯所虏,你二人凶多吉少,云国出兵,刀戟相向,四国局势必然大乱。”斛律卓彦背手,踱开两步“也知道轼少爷笃定墨少巽在此,放你出营你亦不肯走。”斛律卓彦扭头看着轼云桓的眼睛,漠然地说:“轼公子乃墨府之人又并非一国使者,只要我斛律卓彦放人,云国自会隐瞒一切以求四国局势持平。”
轼云桓微不可觉地退后了一小步,旋即一拱手:“王爷英明。”
斛律卓彦走近轼云桓:“胁迫,向来对本王爷无用。”
高出数寸的身段带着无形的压力,轼云桓那一行礼的姿势仿佛被固定了,斛律卓彦拨下轼云桓的手,食指的白玉扳指搁上他削俏的下巴:“轼,云桓,留下你的一样东西,本王就放人。”轼云桓双目直逼斛律卓彦那阴晴不定的脸。
残阳暮如歌,往事却;翡翠琼玉碎,人微醉。
“留下,你的,扇子。”
“扇子?”轼云桓粲然一笑,举手挥扇不着痕迹的别过头去,把扇子搭向斛律卓彦带着白玉扳指的手。
“轼某的扇子多多,送王爷一把不在话下,只是王爷要这不值钱的扇子做甚?”
“换得墨府墨少巽的命,你那扇子还不值钱?”斛律卓彦皱眉。
“本是凌绢象牙骨的扇子,可惜被轼某涂写胡画……”
轼云桓突然打住,斛律卓彦的要求匪夷所思,又寻不出个所以然,轼云桓疑窦丛生,难道说,碍于面子被人胁迫找个台阶下……(斛律卓彦是这种人么……囧……是么?不是么…当然不是…)
轼云桓手中无了扇子,总觉得不自在,修长的拇指习惯地擎住下巴,食指在下颚划过。
“戌时,踱满镇,曹家客栈。”斛律卓彦搁下这句话,便转身出帐,兀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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