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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男子看他笑脸对人,眼神诚恳,想了想便同意了,于是沈云开把女子劝走,几个人一起去了酒楼。
几人坐在桌前,沈云开给人倒了茶,问领头之人:“在下沈云开,他是叶清朗,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男子把剑放置在桌上,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微微笑着的沈云开,回答道:“白临风。”名字听起来倒是飘逸得很,与壮汉子的形象有些出入。
沈云开闻言,轻轻“呀”了一声:“莫非令尊便是白放鹤白大侠?”
“正是。”听到对方惊讶的语气,白临风“嘿嘿”笑了两声,这模样蓦地让人想起傻大个来,还带着一丝憨厚。
听到这个名字,一旁的叶清朗也有些意外,转而想起方才那段算不上愉快的经历,顿时又不好意思了,对白临风道:“白兄,之前真是太对不住了,是我太冲动。”
白临风当时确实很生气,不过被沈云开这么一调解,加之叶清朗道了歉,早就把不快抛在了脑后。此时听叶清朗又在懊恼,他仰头哈哈大笑,抬手拍了拍叶清朗的肩膀:“没事!咱们这叫什么来着?对,不打不相识!你看着比我小,我就叫你一声叶贤弟吧!”
白临风同沈云开一般大,倒也没说错。
此时,小二已经把好酒送了上来,白临风大手抓过酒壶,给叶清朗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即举酒对叶清朗道:“喝了这杯酒,之前那页就揭过了,叶贤弟你看如何!?”
叶清朗对上他爽朗的笑容,心中忽而生出一丝豪气,点头:“嗯!”说罢一杯酒就下肚了。
沈云开看着两人,没忘记刚才白临风大手拍叶清朗肩膀时后者忍痛的小表情,摇摇头失笑,对白临风道:“白兄这会儿怎么不在峄州,反而在外面的小镇子上,是要回去不成?”
白临风摇头:“我是要出去。”
沈云开一副明白的样子,道:“哦,原来如此,之前还在想,你若是回去,咱们可以同行呢。”
白临风:“来年开春就是我爹的五十寿辰了,到时要宴请武林各豪杰,我就揽了一个送邀请帖的任务。”
沈云开点点头,余光瞥了一眼叶清朗,只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期待,又划过一丝惋惜,心中暗暗发笑,接着白临风的话感叹道:“这样啊,要是到时候能去一睹白大侠风采就好了。”
白临风闻言思索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玉,上面用小篆刻着临风二字,他把白玉递到沈云开面前。
沈云开疑惑:“这是?”
白临风一笑,道:“我手上也没有多余的帖子,到时候你拿着这块玉去白家,自会有人招待你们。”
“这……”沈云开犹豫着未接,转头看叶清朗,叶清朗也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他。
白临风直说无妨,道:“你们别大眼瞪小眼了,拿着吧!”
沈云开点头:“那好吧,托白兄的福,我们也去见见江湖英雄,到时候你回来我就把白玉还给你。”
叶清朗:“多谢白兄。”
“不用这么客气!”白临风讲话似乎总是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声音洪亮,在他身边的人绝不会漏下一句。
白临风是白放鹤的小儿子,为人豪爽,不拘小节,胸怀坦荡,性子直来直往,最恨阴险小人,时而憨厚时而暴脾气。
借着对叶白二人性格的了解,让叶清朗“凑巧”碰见白临风,然后又“凑巧”生出误会,最后自己又“凑巧”去调解矛盾,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沈云开这一着棋,下得无人知晓。
喝完酒,沈云开和叶清朗送走匆匆一遇的白临风,也收拾了行李继续往峄州而去,傍晚时分便到了。
峄州的街道上,两人牵着马并肩走在夕阳里,沈云开摸了摸马头,问身旁人:“清朗是住我家还是住客栈?”
叶清朗想了一阵,道:“客栈吧。”
沈云开闻言道:“啊?你就这么不想住我家呀?”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
叶清朗忙道:“不是这样。”
“那是哪样?”沈云开扬眉,仿佛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
叶清朗垂眼,慢慢往前走着,道:“我……”
沈云开看出他的迟疑,打断他,扯出一个笑容,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自有原因。”
叶清朗朝他无奈一笑,笑容里含着歉意。
沈云开看着他微微不好意思的表情,心中生出逗弄之意,试探道:“不如……我也跟你住客栈?”
叶清朗嘴巴张了张,半晌才道:“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好,你这么久没回去,伯父伯母要担心了吧。”
沈云开一顿,放低了声音,笑得寓意不明:“清朗,我不但没妻没子,还没爹没娘。”
叶清朗心中一紧,暗道自己讲错话,解释道:“抱歉,我不知道……”
他还要继续说下去,沈云开又一次打断了他:“我不怪你。”声音温柔,仿佛真的不放在心上。
叶清朗停下步子,直直地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倒叫沈云开一怔,半晌,耳边才听得他正经的话语:“我也没爹娘,我同你是一样的,云开哥哥。”
那样清澈柔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声音轻轻飘过,就这样招呼也不打一个毫不客气地溜进了沈云开的心底。霞光在他身前,微风抚过他的长发,沈云开看着叶清朗,一言不发。
叶清朗说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说完了倒有些懊恼那一声怎么就叫出来了,看到沈云开沉默不语,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问道:“怎么了?”
沈云开回过神来,抓住他的手腕把手带至腰前,低头看他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轻笑出声:“清朗这双手还真是好看。”顿了顿,忽而想起一句词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叶清朗听了,动了动手腕,把手抽了出来,耳根发红,视线瞟到马身上,隐含怒意,低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沈云开抬头看他,笑得更深了,抬手又往他脑袋而去,叶清朗没来得及避开,于是乎被他得逞了:“哪样你倒是说说啊,脸红个什么?”
叶清朗转过头狠狠盯着他:“我哪里脸红了!”
沈云开收回手,捂着肚子笑开了,忙给他顺气:“好好好,没脸红,你没脸红。”
叶清朗转过去不看他。
两人继续往前,叶清朗不动声色地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颊,感受到上面的温度之后,不由觉得丢人。沈云开余光瞥及他的小动作,悄无声息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沈云开道:“清朗,那我先回家一趟,改日再来找你。”
“嗯。”叶清朗道。
一条街走到尽头,两人背对离开。
沈云开牵着自己的马,走得很慢,收了笑容之后面无表情,眼睛望着前方,视线却没个落点。
“我也没爹娘,我同你一样,云开哥哥。”
第一次被人这样安慰,感觉有些新奇,那一声轻唤真的让他有一瞬间的愣神,刹那间,惊诧、不解、迷茫、柔软、舒服、酥麻……各种奇怪的味道仿佛都让他尝了一遍,最后他只觉得甘甜,现在回味起来,甚至上瘾。
沈云开牵马的手一紧,自嘲一笑,叶清朗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无忧无虑与世隔绝地长大,又有哪里和别人不一样。
叶三声让他帮着照料那小子,他一步一步将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叶清朗带进犹如泥潭沼泽的江湖,然后看他如何用那一套他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处世之道存活,看他出丑,看他茫然不知所措,这就是初衷,他沈云开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想通之后,沈云开步子快了一些,转眼便消失在夕阳尽头。
是夜,华灯初上,一名身着宽大衣袍的年轻公子踏进了笙歌不休的风花雪月楼。他腰间束着手掌宽的腰带,上面系着墨绿色的玉佩,正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被灯火一照,闪过一缕幽光,似乎又通透了几分。那张如琢如磨的脸上一直挂着浅笑,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此人挺好相处。
本在莲台上弹琴的女子看到来人,立马停了动作,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裳和头发,瞬间绽放了一个笑,不顾旁人,直往来人而去,走到他右侧,柔声道:“公子今夜有空了?”
看样子这还是个常客。
那名公子抬手虚虚扶着女子纤细的腰,宽大的衣袖遮了动作,旁人看来便是他真的搂着女子似的,他低头朝身旁女子一笑,温柔道:“嗯,秀娘只给我弹琴可行?”
耳边声音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女子闻言顿时又柔软了几分,羞涩点了点头。
她过去把琴抱在怀中,回头对他道:“公子跟秀娘来。”
等那名公子走至她身侧,她才抬步缓缓引着他往二楼而去。
两人进了一间房,秀娘把房门关好,回过头却换了一副表情,丝毫不是方才柔情似水的模样。她走过去把琴放在桌上,男子也不见之前的温柔,脸上没多少表情,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抬了抬下巴示意秀娘坐,她便坐在他对面。
秀娘从袖中拿出卷好的纸条,大概一指长,递给了男子。
“需要秀娘回避么?”
男子抬头看她一眼,道:“不必。”随即把纸上绳结打开,上面只有短短三个字——祁之遥。
男子有些意外,秀娘把他神色收入眼底,问道:“怎么了?”
男子摇摇头。
沈云开还真没想到,少林寺后山种菜的无安和尚居然是祁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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