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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梅公子三
山洞里密不透风,外面的亮光也透不进来,虽然洞里柴火噼里啪啦烧着,把整个洞都照得亮堂堂的,可仍然止不住寒气逼人,阿毓牙关一直哆嗦着,嘴唇也没了血色。
沐春见状,便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递给了他,阿毓摆摆手,道:“还是你自己留着吧,你穿的也不多,不要让自己冻着了就好。”
沐春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就往阿毓肩上一披,自己只留一件白色的中衣。
阿毓无奈,也不忍心看他受冻,于是道:“你也进来,咋们一起披着吧!”
沐春眨了眨眼,突然笑道:“阿毓可真是会体贴人,”说着便一把套住衣袍的另外一只袖子,继而喃喃道:“不过,一心想到阿毓对其他人也是这般体贴,我就高兴不起来。”
阿毓感受着他说话之间吐在自己脸上的温热气息,总有一种暧昧的错觉。又仔细体味刚刚的那句话,心想,他幸好不是个女孩子,否则自己一定以为他家醋坛子打翻了!
“沐……”阿毓刚要开口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心虚看了沐春一眼,恰好沐春也一脸似笑非笑幸灾乐祸看着他,阿毓咬紧牙关,含糊不清道“亭,行,霖……呵……呵可真会捉弄人。”这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可沐春还是一脸春风得意。有那么一刹那,阿毓都要怀疑这家伙的脸皮就是二凤常挂在嘴里的千层饼?!
洞内火光十分柔和,把沐春俊朗而冷傲的脸庞照得犹如暖玉,阿毓看呆了,心想,沐春长得这样好看,又有本事,会不会是个得道的狐妖呢?
阿毓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于是问道:“霖……呵呵,你是妖怪么?”
沐春啧了一声,似乎对这个问题略显头疼,不过只要阿毓问的,沐春也没有无视,半晌过后,淡淡道:“是吧,妖怪生的儿子,应该就是妖怪吧。阿毓你怕妖怪吗?”
阿毓摇摇头,要是以前也许说不准,毕竟市井上流传的妖怪吃人心肺,吸人精气的传闻想是没人敢轻易挑战其真实性。不过,对于现在的阿毓来说,是不是妖当真不重要。比如说,二凤是妖,却是重情重义的,那些抓他的人,虽然是人类,却是想要伤他的性命!
“阿毓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阿毓回过神来,张口“啊?”了一声。
沐春眯着眼,促狭的笑了笑,状似无意嘟囔了一句,“阿毓啊,你们人类都是怎么报恩的?”
阿毓侧目看了他一眼,“别人我不知道,要是我的话,大恩不言谢,牢牢记在心里就好了,等他日有机会再一并报了去。”
“是吗?”沐春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几眼,戏谑道:“在我们妖界啊,大恩是不能仅仅只记在心里的,那是要被浸猪笼的。”
阿毓闻言一愣,眼睛眨了眨,一副无辜毫不知情的样子,“为什么啊?”
沐春看着他望向自己的单纯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本来刚刚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想着阿毓也不会相信,可是现在看他的表情,似乎他接下来说的话……
沐春正正脸色,对他讲道:“在我们妖界,大恩,额,特别是救命之恩,那是绝对不能只记在心里的,必须……以身相许诶。”说着,沐春就把视线飘到了阿毓脸上,一副不管我的事,是我们的规矩决定的人畜无害状。
阿毓呆若木鸡,揩了一把额间并不存在的冷汗,缩缩鼻子,凑近问道:“真的吗?”
沐春定了定神,虽然觉得十分心虚,但是,面上还是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嗯嗯。”
阿毓跳起来,大声道:“那怎么行!我可是男子啊!你们妖界定规矩的时候没有什么特殊条件吗?”
沐春好笑道:“什么条件?”
“就是,”阿毓手舞足蹈比划着,慌乱的像一只扑水的旱鸭子,“就是男子和男子之间是不能成亲的!”就算成亲也生不了小孩,这后面一句话当然没有说出来。
沐春挑逗似得目光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在我们妖界,跨种族都可以成亲,为什么男子和男子不行啊?而且……”
沐春前倾,以手撑地,食指触到阿毓的嘴唇,沿着边缘摩挲着,“而且,你们人间不也是有好男风之人么?怎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阿毓脑袋闪电般急转,搜肠刮肚突然灵光一闪,张开嘴,没注意到沐春的食指还在他的嘴唇上。随着嘴唇的上下翕动,他的食指竟然溜进了阿毓嘴里。
阿毓一颤,居然被别人伸手指头到嘴里去了,垂下眼帘想也不想就是牙关一合,权当防御。
沐春“呀”了一声,手上吃疼,也就不捉弄他,收了回来,啧啧道:“阿毓,你可真是只小狼狗。”
现在二人还穿着一件衣服,阿毓想逃也不知道逃那去,既然这样,也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好跟他讲道理了,阿毓正色清了清嗓子,像个先生架势,“霖……呵……呵,既然你救了我,那改日我再救你一次,这样扯平了,谁都不欠谁了,也不会违背你们妖界的规矩,你觉得怎么样?”明知自己救别人的命那是痴人说笑,绝无可能,但是面子上还是要装一装,如何也得把这个事情缓一缓不是么。
沐春扶额一笑,唇边溢出了魅惑动人之态,“阿毓啊,你也不想想,改日你救了我,我是妖怪,那更是要好好遵从规矩了,结果还不是以身相许?”
阿毓简直要哭了,“我看你胆色过人,说一不二,只要你不想,没有能阻碍你的意思!”
“阿毓你这是在夸我么?既然胆色过人,那更要以身作则,来日上行下效,那岂不是失了威严?”
“……”
二人掏心挖肺讲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停留在以身相许四个字上。干捱过许久,渐渐都有些困意。他们俩儿套在同一件袍子里,就算这袍子再大,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处,总是会不自觉摩摩擦擦的。
阿毓盯着跳跃的火光,看了好久,上下眼皮都要开始打架了。突然背后有温热的触感自脊梁骨爬上来,阿毓一个激灵正要坐起来,奈何沐春一把抱住他的腰身,伏在他耳边一脸倦意道:“阿毓,别动,我都睡了。”
阿毓见他面容颓靡,当真是疲倦不堪,没有去推他,只是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出去,谁知沐春察觉他动了,手上的力气就用大了,死死箍住阿毓的腰肢,不要他动弹。
阿毓:我是该一巴掌打醒他,还是该两巴掌打飞他?
阿毓扭来扭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推他,一番挣扎无果,索性背过身子,不去看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毓的眼皮不由自主的闭上,头刚一碰身体,便马上抬起来,却又低了下去。
昏昏沉沉中,突然感觉肩上一沉,阿毓这才清醒了几分。沐春纤细柔美的发丝自肩上倾泻而下,遮住的阿毓半边身子。阿毓轻轻别过头去,鼻尖就碰到沐春额间散落的青丝,痒痒的。
沐春身上散发着梅花的清香,淡淡的,很好闻,阿毓忍不住深嗅了一口,果真是沁人心脾。
恍惚之中,背后传来了轻声的呓语,声音细如蚊蚋,要不是挨得近,阿毓肯定是听不见的。
极细极轻的几个字。
“明……毓……哥……哥?”
.
“阿娘,阿爹今日又骂我了!”
暖阁里春光偷入,三角的金兽香炉,飘出袅袅轻烟,一稚龄男孩依偎在一个云髻高耸的妇人怀里撒娇打滚。
妇人温柔抚着男孩前额刘海儿,一脸慈爱道:“小明毓乖,阿爹如何骂你了?”
男孩撅着嘴,嘟气道:“今日背书的时候,正背到西塞山前白鹭飞,我一时紧张,就忘了下句,恰好窗外有只鸟儿落在枝上叽叽喳喳的,我就随口接了下一句,阿爹听了大发雷霆,说我什么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阿娘,这不是摆明骂我是块烂木头还有茅厕里窝着的那团东西么?”
妇人听了扑哧一笑,素绢掩面道:“小明毓乖,阿爹不是有意要骂你的,阿爹只是希望毓儿念书好,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小明毓听了这话,垂头丧气道:“阿娘,你说阿爹是不是不疼我呀?阿爹对别人都很温和,唯独对我不是打骂就是冷言冷语,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阿爹亲生的!”
小明毓说完,嘟着小嘴,眼底泪光点点,欲坠不坠,摸样委屈极了。
妇人见状,取出手帕轻轻帮他拭去眼角的泪水,好言相劝道:“毓儿不哭,阿爹当然是最疼毓儿的,”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在床榻的后头翻出了一个雕花木匣,微笑走过来,道:“小明毓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小明毓依言上前,笨手笨脚打开了木匣,不由得眼前一亮,赞叹道:“好漂亮的衣服!”
妇人蹲下身子,与小明毓齐高,目光柔和道:“毓儿可知这是什么东西吗?”
小明毓懵懂摇摇头,妇人继续道:“这是冰蚕外褂和鲛绡纱衣,这冰蚕外褂,入水而不濡,投火则经宿不燎,至于这鲛绡纱衣,看似薄如蝉翼,却是刀枪不入。阿毓可知这万年冰蚕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灭了踪迹,而这鲛绡纱衣,更是可遇不可求,就算寻到了鲛人,它们天性生猛,嗜杀成性,很少有人能在茫茫大海上碰到他们还能毫发无伤回来的。可是……”妇人顿了一顿,“可是阿爹早在几年前就遍布人手光搜天下,还为了寻到鲛绡纱衣亲自下了东海,负伤回来躺了好几个月,这衣裳阿爹和我准备毓儿再大一点,到了舞枪弄剑的年龄再送给你,毓儿还能说阿爹不疼你吗?”
小明毓眼睛睁得大大的,耳朵恨不得再大一点才好,把阿娘的话听得更清楚些。
他听了这话,头垂得更低了,小声嗫喏道:“毓儿知道了。”
妇人微笑着走过来,摸摸小明毓的脑袋。小明毓抬起头,又问道:“阿娘,既然这衣服这么厉害,那咋们家的传家之宝十铃羽纶又有什么作用?那铃铛怎么摇都不响,怪没意思的。”
妇人没有答话,只是笑笑,意味深长道:“这个秘密,等阿毓长大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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