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戏之凡间野草花

　　“燕云姐姐，他们走了。”
　　说话的是刚才看曾顾晌脸红的粉衣姑娘，笑容天真烂漫，头上的珍珠簪光泽饱满，煞是好看。与她坐在一起的蓝衣姑娘，乍一看，稍温婉一点，但笑起来也是古灵精怪。
　　由于越歇楼靠窗的桌子通常三桌一隔间，因此，这两姑娘和曾顾晌他们很巧的坐在了一隔间，虽桌与桌之间有些距离，听不清说话，但能看清对方的身形样貌。
　　粉衣姑娘是山殷城主何天衢的掌上明珠，名唤何蘅，蓝衣姑娘则是王老夫人远方亲戚的女儿，名唤王燕云，王燕云两岁时父母遇难，便被王老夫人带回山殷城抚养，从小和何蘅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姐妹，最喜欢的便是一同出门游玩。
　　这不，曾顾晌他们前脚刚走，两人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聊起天来。
　　“燕云姐，刚才那个人脸上有疤，你看到没有？”
　　何蘅坐在窗户边，嘴上虽在和王燕云说话，眼睛却看着外面，似乎在找寻什么。
　　王燕云不用看就知道这丫头在想些什么，便笑道：“虽然有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倒觉得这人好看得紧。”
　　“你看你看，他又笑了。”
　　王燕云顺着何蘅手指的方向看去，大约是角度的问题，刚出酒楼的曾顾晌回头和林宝说话的样子正好能被这两位坐在窗户边的姑娘看到，也可能是阳光太好，大家心情都比较愉悦，曾顾晌笑得很是开怀，而窗边看风景的人也被这笑容给迷了眼睛。

　　且不说二位姑娘对曾顾晌他们还有什么评价，曾顾晌三人一无所知的继续前往城主府。
　　待到了城主府，这山殷城的人果然很有礼数，听到曾顾晌三人的来意，没有因为他们只是不起眼的厨子就怠慢，立马通报管家，并将三人引进会客室，稍作歇息。
　　不一会儿，城主何天衢就过来了。
　　“林兄弟，你可算来了。”
　　何天衢是个身形宽厚的大汉，第一眼看去，准会认为这人耿直实诚。俗话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何天衢这人虽前者妥妥的符合，但后者就难说了，毕竟能成为四大名城之首的城主，总有两把刷子。
　　何天衢口直心快，刚见面，也没做太多的客套事，便直奔主题：“林兄弟，我那姨母的饮食可就全拜托你了，劳你费心了。”
　　“何城主说笑了，既是受人之请，必当不负所望。”
　　林宝说完后，有些犹豫的说着：“只是……”
　　“林兄弟不妨有话直说。”
　　“何城主，这小丫头名李安芦，其娘亲是落袖仙子李飞薇，与您夫人是闺阁密友，这丫头的娘亲去世了，托她来寻您夫人……”
　　何城主听完林宝的话，才发现堂中还有两人。
　　一个清朗的男人和一个俏皮的小姑娘。
　　“既如此，我先请夫人出来，咱再慢谈。”何天衢也是爽快，话没听完，便派人请其妻子苏悦出来。
　　在等待苏悦的时间里，何天衢似是对曾顾晌很感兴趣。
　　“这位兄台是……”
　　“我曾哥。”
　　林宝的介绍果然简洁有力，何天衢的笑脸好像僵了一秒。
　　“在下曾顾晌，是林宝的朋友，来帮他打打下手。”曾顾晌瞥了一眼林宝，自己回答了何天衢的问题，顿了一下，眼波暗地里一转，问了句：“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来者皆是客。虽说是请林兄弟来帮忙打理餐食，其实也是想结交一下朋友。几位既然来了，随意便是。”
　　何天衢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架子，江湖上关于何天衢为人威严难以相处的话不知是怎么传出来的。
　　接下来的聊天里，何天衢数次想要打探曾顾晌的虚实，都被曾顾晌给挡了回去。林宝看着两人的互动，暗暗发笑，这何城主果然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实，这话里话外的套消息，也实在是难为他了，毕竟老曾这装傻充愣的功夫可不一般。
　　只是，老曾，曾哥他是哪引起了何天衢的注意？
　　林宝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林宝就入了神。

　　“相公，你说故人之女来寻我，在哪里？”
　　人还未出现，声音就到了耳边，较之平时所见的江湖女侠的爽利，这说话声音还多了些书卷气，清明檀定。
　　李安芦看着进来的人，眼眶不知为何有些湿润。
　　苏悦身着紫色衣衫，虽已为人母，但看起来依然美丽动人，丝毫不逊于年轻姑娘。
　　“孩子，是你吗？”
　　苏悦走向李安芦，伸出了双臂，向这个可怜的孩子展开了怀抱。
　　李安芦看着她眼角浅浅的皱纹，好像感觉到了娘亲身上的味道。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好是坏，是不是还记得娘亲，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值不值得自己信任，李安芦还是控制不住地冲到她的怀抱。
　　“悦姨，我是安芦，我是李安芦。”李安芦在苏悦的怀里小小声的说着。
　　苏悦抱了一会，感觉怀里的小丫头似乎是哭了，于是边给她擦眼泪边仔细端详着她的小脸。
　　“你……李飞薇是你……”
　　“是我娘。”
　　“你娘她人呢？”
　　一提到娘亲，李安芦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苏悦看着李安芦的眼泪，明白了，她最好的朋友，已经离开她了，一起采花、一起制药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自从十几年前一别，苏悦就无比想念李飞薇，又听闻张怀英的死讯，苏悦更是担心不已，可是一直找不到她的踪迹。这么多年来，苏悦一边寻找，一边想着她们两曾经的约定——“以后有了孩子，要一起带着孩子出游”，惦记至今。
　　曾顾晌他们看着这两个人又开始哭泣不止，便一同安抚直至两人能够情绪平稳的坐下说话。
　　何天衢看着妻子从没有过的失态，忍不住鼻酸，心疼得厉害，便主动带着林宝和曾顾晌逛后花园，将房间留给妻子和她故友的女儿，谈心。
　　房间里，没有了其他人，李安芦明显放松了下来。
　　“悦姨姨，刚才，你怎么知道我娘是谁？”
　　“因为啊……你娘曾经说过，如果生了一个女儿，要叫她安芦，因为啊，希望她平平安安长大。”
　　“那芦是什么呀？”
　　“那是在纪念你娘和你爹的相遇啊。”
　　苏悦陷入了回忆，嘴角含笑的对着眼前这个白嫩嫩的小姑娘讲述她所不了解的爹娘。

　　那是芦苇正茂盛的时候。
　　相遇的那天天气并不算太好，没有太阳，有点小风。
　　才十六岁的李飞薇偷跑出家，想要游历天下，她乘着一艘小木筏，往江对面划去。
　　江对面的岸上有一个白衣少年，剑眉星目，正在岸边钓鱼。当李飞薇的木筏到达对岸的时候，白衣少年，正好钓起一条大鱼。
　　少年喜滋滋的将鱼放进背篓里，准备离去。
　　“喂，等一下，你别走。”
　　木筏上的少女跳下船，飞奔过去，叫住了少年。
　　“姑娘……有何指教？”
　　张怀英有些纳闷，不知道这美丽的小娘子喊住自己做甚。
　　“你……你把鱼还我。”
　　许是对面少年面容太俊俏，许是自己性子还有些羞涩，少女说话时脸微红，明明有些不好意思，偏偏要逞强的瞪着大眼睛。
　　“咦，这是为何，鱼可是我自己钓的。”
　　少年不觉有些好笑，一本正经地问到。
　　“鱼……鱼是我刚才乘船从对岸赶过来的，是……是我的。”
　　少女结结巴巴的辩解，虽听起来有些强词夺理，但少年却觉得甚是可爱。
　　“恩，原来是在下抢了姑娘的鱼，是在下的不是，向姑娘赔礼道歉了。”
　　少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认真地向少女鞠了一躬以表歉意。
　　少女正有些不好意思，就听少年温柔的说：“为了再次表达我的歉意，不如这鱼我来烤，请姑娘吃鱼，如何？想必姑娘也饿了。”
　　适时少女的肚子“咕咕”响了起来。
　　两人安静了几秒钟，而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那个午后，那位姑娘和白衣少侠对着芦苇吃了好几条鱼。”
　　苏悦对着李安芦说，这就是她爹娘的初遇。
　　“啊，原来是这样啊。”李安芦一脸的恍然大悟。
　　“是啊，其实以前你娘并不太喜欢吃鱼，可是之后，你娘不仅喜欢吃鱼，还学会了钓鱼，当然了，这都是你爹在后来教会你娘的。”
　　“对对对，我和娘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娘可喜欢拉着我去钓鱼了，还会给我炖鱼汤喝。”
　　李安芦想起娘亲炖的奶白色的鱼汤，有些咽口水，又有些伤感。
　　“悦姨姨，那我娘为什么那个时候要去抢爹的鱼啊，我知道的，那鱼肯定不是娘赶过去的，鱼儿怎么会听娘的话。”
　　苏悦“噗嗤”一笑，被李安芦的话逗乐了：“你啊，和你娘一样古灵精怪，也和你爹一样聪明。你娘曾经对我说，那个时候，在江上的时候，看到你爹扬起鱼钩时的笑容，她就知道了，此生，非你爹不嫁了。”
　　“啊？”李安芦听到这突然的一见钟情，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娘她说啊，那个时候，她看见你爹，觉得你爹整个人在发光。所以啊，你娘亲编了个小谎言，只是没想到你爹顺水推舟应下了你娘的谎言。”
　　大概这就是，芦苇深花里，春情两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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