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幸福之路

作者:蓝色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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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如春草


      和江非均两周后总算见了一面。

      那周他去香港出差,去之前打我电话,问我有没有需要带的东西。其实我想买的东西一大堆,可哪能告诉他呀,我得悠着点,不然太难看。

      江非均过了几天又给我电话,说他刚从香港回来,问方不方便见个面。我听他电话背景隐隐约约有机场广播,就问他是不是在机场,他说是。实在太巧了,我那天下午飞北京,到机场时间还早,正准备去吃东西。

      江非均在蒸功夫找到了我。他从人群里远远地走过来,白衬衣深色西裤,没系领带,手里搭着西装外套,拖个小巧的黑色拉杆箱。瘦高身材,挺直着背不急不缓地施施然而行,一路上显得鹤立鸡群。
      他看见我,绽开了一个微笑。这个男人不笑则罢,笑起来总像吹融冰雪的春风,清润,甘凉。

      “好久不见了。”他坐到我对面,把拉杆箱放到旁边,和我的靠在一起。
      “你要吃东西吗?”我问他,我面前放了一份蟹粉肉圆子套餐,还没开吃。
      江非均想了想,到隔壁肯德基要了杯果汁,坐下来陪我吃。

      “几点的飞机,去哪里?”他问我。
      我告诉他了时间地点,他看看表,“还能坐一小时。”

      他低头喝果汁的时候,我忍不住偷偷看他。他脸型略长,瘦削,两颊肌肉紧实,亚洲肤色,五官干净,不算特别英俊,但举止有度,含光蕴华,是那种特别特别耐看的男人。

      “看什么?我脸上有字?”江非均抬起头问我。
      我故意皱起眉毛:“没有字,左边脸上有口红印。”
      江非均愣了愣,条件反射地想伸手摸脸,手刚抬起来,突然醒悟了,摇摇头:“你还真是调皮。”
      我吐吐舌头,得意地嘿嘿笑。

      “最近特别忙吗?”他问我。
      我把CX的情况简略讲了一下。
      “这次去北京也为这个?”
      “那倒不是,是去培训。”

      “这个季节北京早晚有点凉,中午会很热,从上海过去可能会觉得干燥。五月初的时候还到处飞柳絮,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是吗?以前年初和年末去得比较多。还好我在网上查了天气预报,带了补水面膜。”

      “你行李重吗?”他突然问我。
      “不重,就两天,没带什么东西。”我踢踢脚边的小箱子。

      江非均弯腰打开他的旅行箱,从里面摸出来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小袋子递给我,“给你买了点小东西。既然行李不重,就带上吧。”

      我拆开,里面是两瓶香水。一瓶chanel5号EDT,一瓶Gucci妒忌。香水我也用,但钟情的是Kenzo水之恋那种淡香,手里这两瓶其实都不是我的菜。但是一个男人送给你两瓶最富有盛名的女士香水,这个举动的意义,简直让我想跳起来嗷嗷吼他几下。

      “怎么,不喜欢?”江非均静静地问。
      “……呃,不是,很喜欢,谢谢。”我努力压下剧烈起伏的各种念头,做出一副镇定自如的样子。

      “请导购推荐买了两瓶,两瓶里面你总归会喜欢一瓶吧。”
      “谢谢,都很喜欢。”

      “不用谢了又谢。放心,我不要回报。”

      啊?什么?我傻呆呆地无法回答,反射弧长得都可以去机场上空溜一圈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在和我开玩笑。

      这之后的气氛就有点微妙了。我们聊了不少,但那些话像断了线的气球,浮在空中轻飘飘的,一点根都没有,其实是我的心晃晃悠悠,欢喜得落不到实处。

      晚上到北京了没公务,我溜到国贸瞎逛,破天荒逛起了大牌男装。那些领带呀袖扣呀手包呀,虽然价格都贵得烫手,可是一样二样的既好看又精致,果然贵也有贵的道理。我挑来挑去得了选择障碍症,最后下决心回上海再慢慢选。

      不过我很快找到一个给江非均送东西的好机会。

      六一节快到了,我在网上查来查去,相中了几套科普绘本,又在汇金看中了一种画笔,可以画非常炫的闪光画喷砂画。我都买了两套,一套送给侄儿忻熙望,另一套准备送给江非均的儿子。

      六一前我和江非均又见面了。这天天气很好,他约我去崇明玩儿。

      崇明岛前两年单位里曾组织去春游,在东坪森林公园里骑自行车,印象很深的是那两排高高的水杉。

      “今天不去东平,中午我们去吃正宗的农家乐,下午摘桑葚,再去西沙看日落。”江非均安排的行程听上去就很有意思。
      “好,听你的。上海好是好,就是一马平川,没有自然风光。一个70米高的佘山都可以称作国家森林公园,真是吓人。”我发议论。
      “平原都这样,也有好处啊,交通方便,物流迅捷。”

      “有时真想找座山来爬,想闻闻新鲜的松树味道。”我抽抽鼻子。
      “你们有年假吗?”
      “有的,一周,要提前申请。你们呢?”
      “差不多,不过从来没休过这么久。休年假时我们去远的地方走走。”

      他很自然地说“我们”,好像把我和他的未来联系到了一起。我的脑袋又开始飘忽了,不知道是自己太容易飘忽还是他不动声色撩人的手段太高。

      车开上世界上最大的隧桥,长江隧桥时,我忍不住打开车窗,兴奋地掏出小相机对着桥体一阵猛拍。这座桥像一个“人”字,平直的桥面从腰际穿过,形态曲美壮观。风把我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江非均降低了车速,提醒我:“头手别伸出去,注意安全。”

      这时旁边一辆卡宴贴着我们刷地飞驰而过,后座上有年轻男人探出头喊:“美女——相机掉了——”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回叫道:“你脑袋掉了,十三点!”
      江非均伸出右手在我头顶拍了一下,像拍只小狗。

      中午他带我去吃非常乡土的农家乐,据说主人家不缺钱,只接待熟人和朋友,去之前都要预定。
      彼处小院幽静,藏在一大片树林里面,矫健壮硕的公鸡母鸡满地乱跑。院子背后有杨梅,批把,桑树。杨梅和批把都还没成熟,只有桑葚像串串小号葡萄缀满枝头。

      崇明的山羊火锅很有名,那种羊听说是“墩”过的,也就是太监羊,吃上去一点都不膻。不过天气太热了,我怕上火不敢吃。我们要了烧毛蟹,白米虾,黄金瓜,土鸡汤,就坐在院子里的紫藤下面,慢慢地吃,碎碎地谈。真是时光悠然,此刻静好。

      下午去摘桑葚。很小的时候住平房,后院里就有桑树,叶子喂蚕,桑葚吃掉。这个季节的桑叶是深绿色,背上毛茸茸的。桑葚暗紫发黑,吃到嘴里连嘴唇都变乌了,自己感觉不到,江非均递过来纸巾示意我擦嘴,纸巾一抹,哈,全是黑水,像吸血鬼。

      我边摘边给江非均讲小时候养蚕玩的事情。一个蚕卵起初就像针尖那么大个黑点,到变成小蚕,慢慢肥白胖大,最后再变成蚕蛹,过程只有三四十天。我们用竹簸箕装蚕,晚上撒层桑叶在上面,半夜醒来会听到蚕吃桑叶的沙沙声。

      有一次哥哥整我,往我衣服里放了两条蚕,吓得我哇哇大叫。老爸敲了他两个爆栗,我也两天没有理他。

      江非均专心地听我讲。“你和你哥哥的感情应该很好吧。”
      “是的,他比我大三岁多。小时候老吵架打架,但是在外面谁要欺负我,他就跟谁急。你呢,有兄弟姐妹吗?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我充满期待地问他。

      “我有个妹妹,比我小两岁多,现在在德国,先生是德国人。”
      “哇,那和妹夫沟通会不会有障碍?德语嗳。”
      “用英语,妹妹也可以翻译。”

      “你家和我家一样,儿子在父母身边,女儿反而在外面。你当年为什么不留在外面?”
      “……我和前妻是在美国认识的,她是独女,父母希望她回国,所以就一起回来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我懊恼地说,此情此景,我才不想触及他的前情旧爱呢。
      “没关系,都是过去时。”他轻描淡写地说,“再讲讲你小时候吧,你小时候是不是很调皮?”

      “不调皮,只是胆子比较大,喜欢和男孩子玩。你呢,小时候什么样?”
      “和其他男孩子没什么两样,也调皮打架。”

      “你还会打架?”我很惊奇,瞪大了眼睛问他。眼前的男人冲淡谦和,怎么看也不像打架闹事的问题儿童呀。
      “没打过架的男孩子几乎没有吧?男人的天性。”

      我摇摇脑袋,“想象不出来,你现在这么稳重,看来人是具有多面性的。”
      江非均眼睛弯了弯,“那你慢慢了解我,发掘我的各种阴暗面,不着急。”

      嗨,这个人,就像深藏不露的江湖高手,盈盈笑语间刀光倏忽一闪直刺心尖,让人防不胜防,不知不觉就坠入彀中。

      那之后我们又去了西沙。西沙是崇明比较新的景点,连门票都不收。绵延的木栈道连接着无边无际的绿色芦苇,目尽之处是灰黄的大海,水面上有只帆片影游弋。天色极湛蓝,蜻蜓在低处跳舞,候鸟在高处旋飞,嗷嗷地低鸣。

      芦苇丛下的泥土里全是圆溜溜的沙蟹洞,好多人在吊螃蟹。
      江非均帮我买了个很简易的钓竿,就是根细木杆子上套一个小铁丝环,再穿根蚯蚓。
      我们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在栈道上悠闲地钓着。那些小螃蟹很傻,一旦咬住吊钩,打死也不会松开,用手拽都拽不下来,要把它们放到地上,他们才会胆颤心惊地爬走。

      我管钓,江非均负责把我钓上来的螃蟹放到网兜里,没过多久我们就钓了七八只。江非均接电话的时候,我又钓上来一个大块头,这家伙放到地上以后逃得飞快,我伸出手去抓,食指被螃蟹的大钳子狠狠夹住,痛得眼泪差点飙了出来。我跳起来想把螃蟹甩掉,可大块头咬定手指不放松,一副视死如归的劲头。

      “把手放在地上!”江非均低喊。
      我赶忙照办,螃蟹挨着地,立刻摇摇晃晃地爬走了。我低头看自己食指,先是泛白的两个凹坑,然后迅速变红发肿。

      江非均把我手拿过去观察,“问题不大,待会买瓶冰水冰一下。”
      说完低头往我手指上轻轻地吹了口气,那气息暖暖的,我抬头看他,他也正看我,目光也是暖暖的。

      我们在西沙一直呆到落日下山。太阳慢慢地沉入了芦苇荡背后的大海,海面先是金蛇乱舞,然后变成浓烈的红,最终慢慢归于黑暗。

      晚上从崇明回来,我们就在路过的豪客来随便吃了点东西。这顿饭是我请客,江非均也没有坚持。
      完了他要送我回家,我怕他开车太累,只让他送到地铁口。江非均也不和我争辩,只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一剑封喉……我像被捏住了喉咙的小狗,一声都哼不出来,只能红着脸乖乖地坐上了他的车。

      江非均打开了车载广播,交通台正在播hello夜上海,背景音乐轻柔舒缓,主持人是磁性的男声。我把车窗按下来,凉风带着喧嚣的城市气息鼓鼓吹来,降低了脸上的温度。三十岁的人了,红个脸居然要红这么长的时间,真叫人羞惭,皮肤白也时也很麻烦啊。

      晚上十点过,我们小区车道上已经停满了车,到处挤挤挨挨的,我让江非均别开进去,开进去也别停,我下了就开走。结果他把车停到了小区门口,熄了火推开车门说:“我送你进去吧。”

      今夜的月亮很圆,颜色亮白,澄澈明净。栀子花开了,晚风一送,香气撩人。我们俩慢慢地走,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脚步声落在小道上,轻轻的,比心跳的声音都还轻。

      “那个,车上副驾座有个袋子,里面是书和画笔,六一节快到了,你送给儿子吧。”
      “谢谢。”江非均站住了,我也跟着停了下来。我抬头望他,月光给他的面容镀了一层银色,他眼睛里也有光,清清亮亮的。

      “不客气,我给侄子买了一套,你儿子和他差不多大,想起来就一起买了。不过真不知道合不合适,毕竟没有当妈妈的经验。”
      “忻馨,谢谢你。”他又说谢谢。
      “走吧。”我说。
      他却突然牵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我瑟缩了一下,没有抽回去,任由他牵着我,一直走到了我家楼下。
      “到了?”他见我停下来,问道。
      “嗯。”
      “几楼?”
      “四楼。”
      “快回去吧,我就不上去了。”
      说完他把我的手背举到唇边轻轻碰了碰。

      “嗬——”我不禁笑了。在这种关键性的时候笑场未免很跌份,可是他的样子实在古板得滑稽,要是穿件燕尾服,就像油画里面走出来的欧洲老绅士。
      “你真像个老古董。”
      “是,不能拒绝老古董的好意,我的老心很容易受伤。”他用右手抚上左胸,一本正经地说。
      “知道了。”我忍住笑,温柔地回答。

      那晚又做梦,梦见了白天崇明的景色。我和江非均在芦苇荡里面划船,他又把我的手举到嘴边,但不是轻轻地碰,而是用嘴慢慢地摩挲,那一块被碰过的皮肤,像着了火……起伏的芦苇在四周如水摇曳,爱情,似乎也像这片春草一样,更行更远还生。

      我在三十岁高龄的时候,终于又恋爱了。

      这个年龄的爱不会像初恋那样,今天还是星星之火,明天就成燎原之势。我们仍然克制着,慢慢地往前走,慢慢地让感觉升温、发酵。谁说这个过程不是最美好最浪漫最撩乱人心的呢?

      第二个礼拜六,我们去练习场打高尔夫,他手把手地教我,让我挥杆打出去了平生第一个小白球。

      晚上我们在浦东滨江大道上面散步。初夏的夜风凉爽宜人,外滩的灯火璀璨耀目,我们走走停停,和其他情侣没什么两样,他有时会牵着我的手,只是牵着手而已,心里面已经是满满的快乐。那种像熬高汤一样咕嘟咕嘟冒着小泡、可意会却不太好言传的快乐,每一个恋爱中的姑娘应该都能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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