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爱情回来过

　　秋季本应是日益干燥的日子，可是今天的雨却来势汹汹。不过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城郊路面上已积了一层水，车子从中开过，溅起两道水花。
　　电台里播放着城市的路况，由于大雨来袭，不少路段积水，城市交通拥堵。H市的好医院主要都集中在城中和城东，从西郊过去还要好一段路，而且要途径几段低洼路面，现在都积水得很厉害，贸然前往，他们的车随时都有抛锚的可能。
　　宁湘怡浑身发冷瑟缩成一团，林风清让司机改道去了半山别墅，同时打电话给林家的家庭医生。
　　雨水在玻璃上汇成了一道雨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这样的天气，司机也开不快，林风清只能抱着宁湘怡，尽可能安抚她。
　　幸运地是，司机在天黑前开到了别墅。
　　宁湘怡这会已经安静了下来，像是睡着了，只是双手防备性地交握在胸前。林风清不知道她是什么个情况，只得抱着她先上楼，同时吩咐吴妈把别墅里的急救箱找出来。

　　别墅里备了一套监护仪器和常用急救药品箱。
　　林风清把指套夹在她的指尖，随后给她绑上袖带量血压。
　　这些还是当初她教他的。
　　......
　　“看，这是我给你备的药品箱，感冒药、解暑药、解酒药、护胃药......看，我连突发事件抢救药品都准备了。”
　　“别，我可用不着！”
　　“有备无患嘛！快，别走，我来教你绑监护。”
　　“我又不是医生，为什么要学这个。”
　　“以后万一身边的人倒了怎么办？最基本的评估总要会的。”
　　“不是还有你吗。”
　　“万一我倒下了呢？好了，别偷懒，我教你，Professor Ning 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那会，他不以为然，她死活要教他，却没想到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可是缠的时候，他发现她的胳膊竟是细到袖带都绑不住了，最后绑在了腿上。血压，心率，呼吸都好，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找了一套棉质睡衣，抱着宁湘怡去浴室给她洗澡。
　　当他放好水，试好温度，脱去了她的运动外套，随后脱下了她的长袖T恤。当衣服掠过头顶，当他看清手下的人时再一次被惊呆。抱着她的时候他就觉得她比以前轻了很多，他曾经以为只是太久没抱她的错觉。若不是亲眼看见，他会以为眼前的景象只会出在那些难民身上。瘦骨嶙峋，胸廓上肋骨分明形成一条条沟壑。一张脸也就是靠骨相撑着了。难怪她都穿着长袖，即使穿长裙也都穿漫过小腿肚的裙子。
　　一切都是为了掩饰。
　　林风清有些不敢触碰手下的躯体，他难以相信这是曾经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个女孩。
　　直到怀里的人因为冷，抱了抱手臂，他才意识过来。
　　他小心地把她抱进温水里替她擦洗，每拂过一寸，都像刀在心上划过一刀。

　　不知道是水汽太热，还是怎么了，他竟然觉得视线模糊，微微偏过头，仰了仰脸。
　　就在这时水花溅起，随后还来不及等他反应，伴随着一声闷响，他感觉头上一阵钝痛，随后腥甜的气味传来，有鲜血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宁湘怡刚刚醒了过来，还拿花洒袭击了他，下手又快又狠。
　　“滚！”她拿水泼他，低声嘶吼，“你走开，不要碰我。”她双目猩红，攻击状态的猛兽。
　　“湘怡，你别这样！”林风清顾不上捂伤口，仍试图安抚她。
　　殷红的血色在水中晕染开来，向周围浸染开去，似妖艳的魔鬼之花。
　　眼前的景象更加刺激了宁湘怡。“你滚啊！”她豁然从水中站起，猛然推开了林风清，拔腿就往外跑。林风清伸手去抓她，可是她的手臂光溜溜的，滑脱了。
　　“啊！”她尖叫着往外跑，迈出浴室的时候被突出的瓷砖绊倒，超前扑了出去。
　　“湘怡！”林风清飞扑出去，抱住了她，两个人齐齐倒在地上。幸亏地上铺着长毛地毯，二人才没有受伤。
　　林风清顾不上自己，赶紧起身查看宁湘怡的情况，顺势拉过放在一旁的浴巾将她裹住。“有没有受伤？”
　　可是对方却失去了心智，完全认不得他，胡乱地拍着他，奋力挣扎，“你放开我。”他不放，她又抓又咬。
　　“湘怡，别这样。”这样的她让他难受。

　　“咚咚咚”，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谁！”他口气不善，他不能让其他人看见宁湘怡这个样子。
　　“是我！”胡安在外边也是头皮发麻，毕竟里面的动静有点大，听上去战况激烈。“我把宁小姐的家庭医生带来了。”他口气恭敬，当时苏医生追着车跑，他就把她带了过来，希望自己不是多此一举。
　　“好，你下去，让医生留下吧。”
　　胡安下楼没有多久，门打开一小条缝，林风清确认一眼没有其他人才将门打开。
　　苏医生一进门就看见宁湘怡瑟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她迅速打开药箱，准备药品。“林总，你帮我控制住她，我要给她打一针。”她已经抽好了药。
　　“好。”
　　宁湘怡挣扎得厉害，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总算是给她推了一针。
　　她防备地看着来人，依旧在挣扎，只是没多久，药力发作，她闭上眼，身子软了下来。

　　林风清的卧室很大，是内外套间。他给宁湘怡换好了衣服，没敢走远，约了苏医生在外间谈话。门留了一条缝，方便他留意宁湘怡的情况。
　　“苏医生，多谢了。”林风清十分恭敬。他之前一直以为这个女的只是宁湘怡的助理，没想到却是她的家庭医生。当时他想也没想就把她甩下了，却没想到宁湘怡的情况会这么糟，已经到了随身带家庭医生的地步。
　　“我本来就是宁小姐的家庭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在医学圈里，A大的X医学院几乎是全国医学生向往的圣地，苏医生虽比宁湘怡大半轮，但却非常佩服她，照顾她也是尽心尽力。
　　“我想请教医生，湘怡她得的究竟是什么病，为什么会这样？”
　　“对不起，保护病人的隐私是我们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因此，无可奉告。我能告诉你的是，现在她的病情受不了刺激，希望你不要刺激她。”
　　林风清试着利诱和套话，但对方油盐不进。林风清只得作罢，“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照顾她？”
　　“还是那句话，不要刺激她，更不要伤害她。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再经不起折腾了，如果不是意志支撑着，她早就垮了。”苏医生也满是痛惜，这就是个天妒英才，红颜薄命的故事。

　　回到房里，柔和的灯光下，她安静地躺在床上，眉目如画。
　　可是被子下面，她的生命却已流逝大半。
　　林风清在她身侧躺下，静静看着她。他气她，可是心里却还是放不下。他想和她重新开始，并不想伤害她。可是那残缺的七年，他却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他拉起她的手，纤细、冰凉，薄薄的肌肤，透着下方分明的血管。他将手递到嘴边，印下一个虔诚的吻——我们的爱是否还可以重来？

　　不知过了多久，宁湘怡从睡梦中醒来，就看见林风清的脸就在眼前。她向旁边挪了挪，拉开了距离。一动，林风清也醒了。
　　“醒了？饿不饿？”现在已经深夜了，她晚饭还没有吃。
　　“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都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
　　宁湘怡不吭声，只是默默转过身，掀开被子准备起来。
　　“苏医生就睡在楼下，有什么不舒服可以叫她。今晚雨很大，明天我送你回去，你的那些工人，我已经派车把他们接走了。”林风清抓住了她的手，“所以，你留下来好吗？”
　　“我要是说不呢？你又打算怎么样？”她已经清醒，尖锐依旧。
　　“湘怡，我们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为什么我们非得要针锋相对呢？难道就不能好好谈谈？”林风清耐着性子。
　　“那你想谈什么？再重新开始？林风清，你以为你是谁！你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吗？当初打我的人是你，当初分手的也是你，现在腆着脸说复合有意思吗？不要用你爱我当借口，你爱我不是我要接受你的理由。我们之前早在七年前就结束了，我们之间好聚好散。”她一番话斩钉截铁，封死了所有可能的路。

　　“我不信，我不信你不爱我了。你要是心里真的没有我，为什么这些年还会往我们的共同账户里一直打钱。”他们曾经开了一个账户，宁湘怡的名，卡却在林风清这里，他们约定把彼此获得的奖学金都存在这里面，作为以后结婚的资金。
　　前些日子，他无意翻出了那张卡，查询账户才发现，这些年宁湘怡一直在往里打钱，数额恰巧是她获得的奖学金。
　　“习惯而已。”
　　宁湘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换成了棉质睡衣，她穿着空空荡荡的。“其实，你不是都看到了，我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
　　“只要是你，我不在乎。我会照顾你，把你养得和以前一样。”
　　.....
　　宁湘怡跳上秤称了称，“咦，怎么变胖了！”
　　林风清凑过来看了看上面的数字，“不错，不错。”
　　“走开！都是你喂的，拼命让我吃，是不是想把我养胖？”用心险恶，宁湘怡伸出魔爪掐他的脖子。
　　“你这是谋杀亲夫啊！”林风清护住脖子，“养胖多好，这样别人嫌弃你，就不会想把你拐跑了。”他趁机双手往后一捞，把她背了起来。
　　“讨厌！”
　　......
　　“没有用的。”宁湘怡的话打断了林风清的回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会再好了。”
　　“不会的。”
　　“白血病晚期，这样的我，你还要吗？”宁湘怡抬起脸，笑容凄然。
　　“什么！”林风清的世界瞬间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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