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纤

　　唐简赶来时，风锦楼正站在尸体前，神色阴鸷。

　　他蹲下身，探了探叶笑的鼻息，惊诧道：“殿下，叶笑……她死了。”

　　“是我打死的。”风锦楼语气冷漠，“她听到了我们谈话，不能留。”

　　唐简一震，却仍迟疑道：“可她死了，那山水十八阵怎么办？想从殷果那里拿阵法，恐怕不易。”

　　“殷果……”风锦楼低声喃喃，唇角勾起一抹森然冷笑，“肃王余孽，本王自有法子对付。你忘了，风锦尘还活着？若拿他做筹码，还怕殷家不低头？”

　　“殿下英明！”唐简俯身称是。

　　风锦楼转身便走，唐简却望着地上的尸体，迟疑问：“这个，不处理一下？”

　　“不必。”风锦楼背影冷然，“我正希望她被人找到。”

　　他顿了顿，回头眼带讥诮，“你可知道，我刚才那一掌叫什么名字？”

　　“属下不知。”

　　“撕天排云掌。”风锦楼目光幽深，“是平王的绝技。”

　　唐简顿时心头一震，再看地上的叶笑，心中不寒而栗，忙快步跟了上去。

　　还好，此刻他不是风锦楼的敌人……

　　静。

　　耳边没有一丝声响。

　　两个时辰后，叶笑缓缓睁开双眼，意识渐复。她试图挪动身体，背后的剧痛令她瞬间记起先前的一切。

　　她咬牙撑起身，踉跄前行，一步也不肯停歇。

　　时间不多了……

　　夕阳是否已落？
　　为何如此寒冷？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坳深处，四周古木遮天，天光暗淡，寒风刺骨。她脚步不停，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思索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把该说的话都说出口。

　　她怕，怕自己再没有机会告诉他。

　　——师兄。

　　她真的不想死，她宁愿活着对他生气，也不愿从此离开，再也触碰不到他。

　　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若没有他的照顾，她会不会被小鬼欺负？

　　她想起那年冬日，自己蜷缩在冰冷街角，鞋破衣薄，饿得几近晕厥。看着人来人往、孩童牵着长辈挑选年货，她好想伸手拉住一只温暖的大手。

　　亲情是什么味道？

　　她记得那一刻，她看见了他——一个眼神沉寂如水的少年。

　　她跌跌撞撞爬过去，紧紧抓住他的手。

　　却没感受到温暖，少年的手比她更冷，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荒芜的痛苦。

　　她用整整三年的时间换来他第一次微笑，那笑容她记了好多年。

　　她记得那次她不慎坠入深潭，是他跳下去救她，紧紧将她抱住，为她回温。

　　那时，她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度。

　　她抱着他，偷偷喊了一声“哥哥”。

　　她渐渐长大，目光总是落在他身上，有意无意。
　　她喜欢他的冷静、他的严厉，甚至喜欢他对她的每一次训斥。

　　她曾说，看见他是一种习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那不是习惯。

　　那是迷恋。

　　风锦楼从林中走出，吩咐手下刻意留下些线索。

　　看似偶然，实则步步为局。

　　当宁隐尘与占斯循踪赶至山坳时，天色已黑，寒意彻骨。

　　他们刚踏入林中不远，便看见一个人影踉跄而来。

　　“笑笑！”宁隐尘最先看清来人，心中一紧，飞身迎上。

　　听见他的声音，叶笑勉力支撑的那口气终于泄了，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笑笑！”他抱住她，指尖急切地要搭上她的脉搏。

　　叶笑却猛地握住他的手，不让他诊脉，急切道：“你听我说！风锦楼和唐简勾结，要害你！林樱雨是他们的人……风锦楼的虎啸营快到了，点苍山很危险，你快走……”

　　话一出口，气息便泄了。

　　她哭了，泪水沿着脸颊淌落，声音微弱哽咽：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师兄……我真的……舍不得……走……”

　　她气若游丝，却仍强撑着紧握他的手。

　　“笑笑，你……？”宁隐尘脸色骤变，感到她掌心温度迅速流失。

　　她松开手，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脉上。

　　“我中了风锦楼一掌。”她轻声，似笑似泣。

　　脉象消散，虚无如风。

　　宁隐尘指尖颤抖，脸色骤白，泪水瞬间盈眶。

　　“你服了回光丹……”

　　她躺在他怀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眸如星，依旧望着他。

　　“对不起……这次……是我……丢下你了……”

　　她轻轻抬起头，嘴唇落在他额头，冰凉柔软。

　　那一吻，还未真正落下，她便倏然僵住。

　　明台烛灭，魂魄西归。

　　宁隐尘抱着她，一动不动，泪水悄然滑落，滴在她冰凉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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