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

　　盛和很小，全镇不过千百口人，Henry战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而这就像一切阴霾的序曲，黑色的压抑的充满死亡味道的信息接踵而来。
　　“唐家的一双儿子也战死了，一颗炸弹过来，整个小分队的人都没了。”
　　“镇西Mary大婶的儿子，多秀气一孩子，在前线跟着医疗分队，和伤员一起被俘虏了，全杀了，真是作孽啊。”
　　“镇口鱼食铺子家的大儿子，去年还捎信回来说升了少尉，据说今年年初就没了，一直划在失踪人口里，前阵子才找着尸体，早就没有人形了，就脖子上挂那么个小牌子才知道谁是谁。”
　　“团子家的小李……”
　　“还有那个……”
　　……

　　镇上的人用或悲切或同情的语气叙述着这些死亡，有长长的悲叹，或为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或为被留下的亲友,或为战争中无力变更的黑暗与苍白。
　　这一年，在后来被称作咸水湾战役的这场战争中，走出盛和的七个男儿，一个也没有回来。
　　江河和胡颉出席了Henry的葬礼，薄薄的一口棺木中只有一个黑色的牛皮行李箱，教堂后墓地周围的树木吸取了太多死人的骨血，过于繁茂的树冠延伸进墓地中，干枯的枝杈将阳光分割的过于分散。
　　传教士在墓旁念着悼文，泥土一铲子一铲子的倾斜下去，棺木渐渐的便没了边角，Ben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人群的首列，用空茫而无助的眼神看着越来越浅的墓穴。
　　之后不过是例行的悼唁，人群消散，零星的剩下几个人。视野便也开阔了，不远处树下的青年也就不及刚刚那样容易忽视。
　　Alice可以说是用略带仇恨的目光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Ben也看到了青年，“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离去的背影微微佝偻，胡颉已经想不起灯会上Ben调笑的神情。Alice狠狠瞥了一眼墓园边的青年，追逐着Ben的身影离开。
　　“我们也走吧，要变天了。”
　　“恩。”
　　胡颉牵着江河的手，顺着千万墓碑间的小路，走的缓慢却坚定。江河在墓园边回头张望，青年站在Henry的碑前，身形愈发单薄，阳光晃过树枝晕开在青年黑色的风衣上，像歌剧中一幕哀伤的独角戏，而背景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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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的时候广播里平板的女声念着一条条新闻，声音淹没在过于安静的食厅。
　　“羌国宣称继续保持中立，对自主参战的本国子民却不加阻拦，联盟七国对此行径表示不满，于今日在桑野进行首脑会谈……”
　　“在咸水湾处的第三次战役中，半机械人对俘虏及受俘无国界医护人员进行单方面大屠杀，国际联合组织强烈抗议，游行……”
　　“柯西总统遇刺身亡，目前无恐怖组织宣称对此负责……”
　　“布瓦泽中子辐射区进入三期维护，受污染民众转移至……”
　　……

　　镇民们依旧收听着新闻，却不再关心，没有身在远方需要挂念的亲人，却仍不得安心。
　　饭后江河在旅馆打了个电话，胡颉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看远处江河的眉头越拧越紧。
　　“我最后还是拦不住你。”胡颉扭过头冲着壁炉中暖暖的火光嘲讽的笑，小臂遮住眼睛瘫软在沙发上。
　　江河走过来坐在沙发前的毛毯上，脑袋倚着胡颉的大腿，眼神彷徨。
　　胡颉睁开眼睛，看见江河纠结的眉眼，习惯性的伸手抚平，配着永远灿烂而美好的笑容。
　　江河呆呆的看了胡颉良久，然后用快哭了一样的表情拥住胡颉。
　　“哎，轻点成不，我腰都快断了。”

　　你还在犹豫，我却已经知道你最后的决定，与其这样犹豫不决的给我一丝丝希望，不如由我来直接斩断它。
　　我们如此了解对方，于是清清楚楚的看清了自己划在对方身体上的伤口，无力抚平。
　　我们中间隔了那么多那么多，我们分辨的明明白白，我们尝试着将其一一去除，却总有那么多力不从心和身不由己。
　　我只奢望我们最后还能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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