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

　　如果你被人狠狠的欺骗了一次，你会怎样？如果你又被他狠狠的欺骗了第二次，你会怎样？如果你第三次被他狠狠欺骗了，你又会怎样？折蛰记得，第一次是百感交集，第二次是释然，第三次……第三次折蛰说不清了，原来他那么早。就在他面前丢盔卸甲了吗？他只能苦笑。那个人啊。
　　就在昨日，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认识那个少年。而今日，他以傲然的姿态现在大殿的正中央，以十六岁的稚龄拜为丞相。当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只有折蛰旁若无人的凝视他的背影。
　　望着大殿正中月白衣衫的少年丞相，折蛰心里更多的是了然以及无力。他早知道这本来便是他该遨游的天地啊。但是折蛰真的没有什么精力再去选择相信那个少年。罢了，也许本来便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信任吧，而那个人，不说践踏，也挥霍的差不多了。他没有勇气再给了，最起码，这辈子没有了。
　　说来，这还是折蛰第一次看见那个少年束冠的模样，真的是既遥远，又陌生啊。陌生……也好，或许陌路的时候，自己可以更果决。经历了太多生死的人，早就学会了果决。但是情这东西，真的不是果决就可以的。自以为忘了和真的忘了，差了一颗心啊。
　　“折将军，我家少爷请您去欺笑一聚。”正想着，一个童子模样的少年迎了上来，那嬉笑的样子，和他真像啊。折蛰默默感叹。罢了，总该……做个告别吧。折蛰苦笑，原来有些时候，再见一面也需要理由。
　　还是那个屋子，还是那缕香，弥漫在屋子里，实在有些不真切。折蛰用杯盖一下一下的扣着那白瓷的杯子，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不是有话说吗？”终于，折蛰开口了。
　　“我？我以为你有事要问我。”大白，或是阿沾，亦或是衣衣，一直盯着前边架上的红梅，眼里却仿佛蒙了雾气，没什么神采。
　　“既然你没话说，我便走了，毕竟军营了还有许多要务。”他说罢，便起了身。
　　“将军以为进来了，就容易出去吗？”他扭过头，眼里是些折蛰看不懂的神色。直到有一天，折蛰明白了，这种神色，就如同在悲伤之上，涂上一种欢愉的神色。可是到了最后，揉在了一起，就变成了一道光，一道名为渴求的光。那是陷入泥沼的人偶遇路人时的眼光——一种陷入绝境却感觉自己抓住希望的光。
　　白沾衣发现自己错了，他应该从一开始便向折蛰说明一切。但一开始是什么时候呢，是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还是发现他对自己有感情的时候，还是……在最后离别时自己愚蠢的逞强的时候？他忽然茫然了，又觉得，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找到过对的时机——不是他太不相信折蛰，就是他以为折蛰并不信任他。
　　这不是任何一个人错，却促成了如今的尴尬局面。白沾衣惊讶的发现，如果这是一场对弈，那么他们两个人，无一不丢盔弃甲。他记得最初的时候，绝不是这样。但他想不通哪里错了，难道这一切终将成为死局？不，他不甘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你能强行拦住我？”折蛰顿住了，但并没有停下的打算。
　　“将军是正人君子，可是将军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呢？将军若是开了这门，保不准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他笑得自信，谢谢却有些心慌。
　　“你到底用了什么？”他忽然觉得周身不大对劲。
　　“将军没有闻到这香气吗？”白沾衣神秘的笑了笑。“媚骨扶酥，多好的东西啊，我想将军上次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吧，否则又怎么会提到倚笑阁？”
　　“将军真的不知道啊。”白沾衣见了折蛰脸上疑惑的神情有些好笑。“其实这些东西大部分确实是将军知道的那种功能，但是媚骨扶酥还有更厉害的一种能力，就是能散人功力。将军在这吃了这么久的茶，算算时辰，功力散的也差不多了吧”
　　“你！”折蛰瞬间气上心头，但是他知道，眼前人没有诳他。他确实没有多少功力了。那么现在……折蛰只有选择信或不信。真可笑啊，明明不久前还下定决心从此天涯陌路。
　　“那么在将军心里，我，到底，算是什么。”白沾衣一字一顿，折蛰真的觉得够了。这个人，这个根本最没有立场质问他的人，现在却让他对他，陈情吗？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突然，白沾衣低了低眉，似乎改变了主意。他站起身，微微拂了拂袖，示意他离开。
　　折蛰想了想，还是推开了门。望着空旷的长廊，一瞬间他有些后悔。回身见那白沾衣只留了一个背影，他只好离开了。
　　他不知道，白沾衣此刻笑得很释然。折蛰，你走了，我才好做事不是？虽然，我还是很希望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可是，既然我的自由里绝不会有你，那么，我便不会禁锢你。边寒的土地上，才是你真正应该停留的地方。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个人，千万不能有背负。
　　但是，希望那一天，你眼中的天下依然是河宴海清，长安的街市依旧似锦花繁。只是，你千万要活着啊，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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