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到一只程序猿

　　关浮一个人躲在学校礼堂后面的台阶上看书。

　　文理分科之后的学习对于关浮来说变得简单不少。但是为了之后的结业考试，基础的理化生科目依然保持着每周两节的频率。理科班的老师对文科班的学生不怎么用心，大部分时候都是先用十分钟勾画重要知识点，剩下的时间就可以上自习了。于是，大部分的时间都空出来。关浮每周一都会去买一本或两本书放在桌子抽屉里，周末就看完了。作为文科的学生，关浮有自己的梦。她维持着自尊不肯与他人提及，因为这个梦太遥远了，甚至很多时候她知道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但她还是留着这个梦，藏在心里。

　　关浮手里这本书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关浮原来很喜欢村上春树，他写少年隐匿的心思，写在青草里专注的走路，写爱与死。很细腻，很知道人的心思。因为他，关浮开始听Beatles也慢慢接触更远的文学。

　　她翻开书签，别着的这一页，盖茨比迷人的蓝眼睛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看着那场奢华无比的聚会、盖茨比的秘密一丝一丝被揭开，渐渐入了迷。

　　春日的霞光是模糊的粉紫色，天色暗沉下来，书上的铅字像荡秋千一样把关浮的思绪扔向高处，太阳是蜷缩的橙皮，烟花是破碎的瓷器。日光渐渐湮灭，灰色的天幕从远处一点点笼罩在阶梯上。关浮还是不舍得停下来。

　　礼堂里忽然亮起灯，借着从窗户里透出来的白色灯光，关浮心满意足地看完这本书，长舒了一口气。大课间结束的铃声响起，关浮匆匆合上书向教学楼跑去。

　　黄铜制的别针书签却被留在了台阶上，像一只蝴蝶在落叶上顿足。

　　礼堂里一阵嘈杂。

　　一个男生清朗的声音由远及近：“小乐，这边好像跳闸了，我去看一下电闸。”他拿钥匙打开后面阶梯的电路箱，有一个电闸果然落在原位。

　　“好了好了！灯亮了！”

　　姚俞况再检查一遍电路板，锁上电箱的门，余光却看到两三级台阶下有个东西在发光。他有些好奇，走过去捡起来一看，是一个别针样式的黄铜书签，简单的款式，没有什么繁复的图案。姚俞况把书签举起来到有光的地方，在它右下角看到一个小小的“浮”字。周围没有什么人在，姚俞况只能把书签放在口袋里，匆匆回去布置会场。

　　关浮在教室里上自习，却迟迟无法集中精神。她脑海里总想起盖茨比的眼睛，他在烟火盛放的背景下对着心仪的姑娘举杯，指节上套着的戒指像一把锁，锁住了他的从前，只有爱人的吻能解开。他愿意因为这一个吻，等那么些年，哪怕最后等来的是片刻欢愉之后的死亡。关浮钦佩他，能把爱情当成人生的的主题，这是莫大的勇气。换做是自己，可能永远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想到这里，关浮把手悄悄伸进桌子抽屉，摸到了那本硬质的书皮。但是指尖却没有传来熟悉的金属触感。她急忙掏出书，那枚金属别针，确实不在书页上。一时间，关浮有些慌乱。

　　这枚书签是爸爸代表学校访问伦敦的时候，在伦敦一家旧书店买书时夹在其中一页上的。回家之后，爸爸把书送给了妈妈，又用刻笔在书签背面写了一个小小的“浮”字作为礼物送给她。关浮记得爸爸对她说：“其实，爸爸一直知道你的梦想是做一个文字工作者。但是，你现在还远远不够，所以我把这枚书签送给你。等你看够一万本书，爸爸就等着看你写的书。”

　　她把书签宝贝一样地别在每一本她看过的书上，她有时候摩挲着这枚书签想它到底经历了多少，才最终漂洋过海到达她的手里。有时候也会想，它之前的主人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是穿着剪裁得体西装的英国绅士，或者是戴着链条眼镜的老爷爷，还是披散着金色长发的和她一样的少女呢？

　　关浮顾不得还没下自习，就出了教室的门。她一路飞奔到礼堂后面，仔细地找了每一级阶梯，最终什么都没有。她坐在最上面的一级阶梯上，又懊恼又委屈。

　　今夜月色很好，银钩似的细月就粘在漆黑的幕布上，造物主把这样一块黑布蒙在太阳上，剪几个窟窿就透出了星星点点的斑斓阳光。伸出手甚至还能感受到白日的热度。春的夜也不凉，很温柔。

　　关浮的心里有一个玻璃器皿悬在桌边，这一刻几乎摇摇欲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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