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逐幽梦

　　两人在小树林聊到五更，大部分是沈玥儿在说，她对京中发生的大小事连同街头巷尾的谣传都十分了解，柳轻云觉得自己简直是上了一堂名门私事普及课，极大地满足了八卦之心同时又受益匪浅。
　　依旧是静悄悄地回去，看天色已经大亮，按照往常也差不多是时候要起身了，柳轻云就没再躺下，她吩咐春花去打水净脸，自己走进了内室，打开了沈玥儿给她的匣子。虽然已经料到了会是银票财物，但触目的金额之大还是让柳轻云咂舌，足足有三万两，还附带一叠地契房契文书。柳轻云略略翻看了一下，土地基本都在山东那边，想来也是，沈家一直希望沈氏可以归家。房屋不多，只有四处，两处在京城，其余两处也是在山东，都是普通宅院，并非店铺酒楼之类需要经营打理的场所。让柳轻云略微诧异的是，匣子的最下面还有一卷薄绢，却是沈氏的嫁妆单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列着长串物件，无一不昭示着沈家的富甲一方。看来当年外祖父外祖母确实是爱女心切，下了决心要让沈氏合离的，一应事物和后路都准备好了。
　　这边柳轻云还在思索要如何处理这些财物，另一边春花已经手脚麻利地烧好水回来了。柳轻云洗漱完毕后，春花便帮她绾发。柳轻云看着铜镜里春花的倒影，开口问道：“春花，你可见过我娘？”春花不解地看了柳轻云一眼，小声说道：“回小姐话，奴婢进府的时候，大夫人已经不在了，故小的没有见过大夫人，不过，夏姨娘在府中时日比奴婢长多了，若您有不清楚的事，倒是可以叫夏姨娘过来问一问。”柳轻云颔首。于是，夏姨娘过来请安的时候，柳轻云便和她拉起了家常：“夏姨娘可知府中主子和下人的月利是如何分配的？”夏姨娘只当柳轻云想学习如何料理家务，便一五一十地回答：“……老爷每月有奉银，都是不归公的。他的月利也不用再算。夫人每个月有一百两，少爷每月八十两，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五十两，三小姐四小姐都是三十两……因为咱们府上没有老太爷和老夫人，所以和别家不大一样，并不通用的。以前在宰相府的时候，庶出的小姐只有十五两。咱们府上一来人口简单，二来也是夫人大方心善。”柳轻云都几乎要怀疑夏姨娘身上是否装有窃听器了，不然怎么会每回都要赞扬一下杜如卿才安心。
　　柳轻云算了一下，自己每个月是有五十两的，据说以前自己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理应存了不少私房钱才对，奈何原身没给她一点提示，自己是一个子儿也没见到的。不过如今自己身上有三万两，混吃等死也可以过一辈子了。柳轻云道：“夫人确实大方，五十两银子不知够穷苦人家吃多少顿了。”
　　夏姨娘笑了：“咱们怎么可以和那穷苦人家比了，如今米价低贱，三十文可以买一斤，五十两可以养活一家三代好几年了。但是万娇堂卖的胭脂一小盒就要十两银子，那口脂小小一瓶也要五两，而首饰配饰就更贵了，二小姐前段时间爱戴的那支步摇了，就要百多两银子呢。莫说再添点四季衣裳荷包手帕了，姑娘家都要打扮，五十两不省点用也是不够的。”这就是贫富差距啊，柳轻云感慨，五十两可以买上百斤口粮却不及有钱小姐买一件首饰，所以有言，虽沾巾覆形,不及贵门犬。
　　柳轻云顺势感叹道：“难怪，上次跟母亲请安时，我还见着二妹向母亲撒娇要再添点零花钱，估计是月利已经用光了。”夏姨娘没再回话，正如她自己所说，大家的姑娘都喜欢打扮攀比，柳玉露因为是庶女身份，更是敏感自卑，衣裳首饰都挑最新的，自己的月利根本不够用，而她又只是姨娘，月利比她还少，以往的一点积蓄早就被掏空了。加之自从自己生了三小姐后，就再难得老爷夫人的赏赐，入不敷出，其实她过得还不如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如今三小姐年岁渐长，自己却一点嫁妆也没为她存下，若指望夫人包办，明面上是不会遭人病诟，但以三小姐的性子，肯定是不够的。她也很忧虑，多年来一直忍气吞声百般恭顺，就希望到时候夫人能对自己的女儿多点照顾。
　　柳轻云默默地看了夏姨娘一眼，慢条斯理地道：“我倒是不怎么花钱，加之娘也留下了足够的嫁妆，如此说来，倒是比二妹宽裕多了。只是到时不知会嫁往何处，嫁妆能不能都带去，若是不能，倒可以匀点给三妹四妹。说来也巧，昨日回房竟然偶遇舅家表姐，原来外祖一家准备过些日子全家迁来京城定居，如今已在京中开了几家铺子，刚好有家是卖胭脂水粉，听说都是江南那边精挑细选运过来的，女子用之敷脸最是娇嫩妩媚。若三妹有兴趣，跟掌柜的说声是柳府大小姐的三妹即可优惠些。”
　　夏姨娘震惊，沈家要上京她可是一点也不知情！夫人一直有关注沈家，若沈家早就上了京开了铺子，夫人不可能完全不知！最有可能是夫人已经知道了，却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次大小姐出门，夫人早就吩咐了自己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好好照顾”自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只是恐怕夫人也没有料到大小姐竟会偷偷地跟沈家牵上了线，不然定会说明白不让大小姐见外人。她一向觉得大小姐过分沉闷安静，不像会四处走动的人，上次那个小丫头没让她警惕，反而觉得大小姐似乎过分软善，而今，大小姐在自己眼皮底下见着了沈家人，还不知私底下做了哪些谋划，若夫人知道，自己必难逃责罚！自从到了济慈寺后，大小姐就屡屡示好，如今更是毫无顾忌亮出底牌，让自己做选择，夏姨娘不禁动摇了，毕竟，沈家的富贵她是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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