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言

　　已是年末，天气越来越冷。初夏又收到母亲的联络，邀她一起过春节，初夏自然回绝了。元旦的时候，她回了趟家，给父亲扫墓，处理一些公司事宜。其间，她得知“韶光旧”的一个重要决定：放弃考研。这个决定并非完全没有征兆，从他最近的动态，初夏能够感觉到他的迷茫与焦躁，这些初夏未曾切身体会过，但她身边的同学当时都曾是这种状态，浑浑噩噩，懵懵懂懂，莽莽撞撞，看不到出路，找不到方向。
　　这一年最后一次见到“韶光旧”是在理工校门口，彼时他身着正装，更衬得身材修长笔挺，人群里煞是引人注目。和一行人散开后，他立刻拿出手机，戴上了耳机。
　　初夏不由自主跟上去。
　　狭长的小径上，他在前面落寞地走，她在后面远远地跟。夕阳在群山之间忽隐忽现，路边群花野草衰败。北风呼啸而来，头上零星的几片叶子飘然落下，纷纷落在他的脚边。他稍停，低头看着脚下，俄而继续前行。
　　初夏拾起一片落叶，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于前方的人群中。她多想走至他的身旁，对着他温暖地笑，告诉他一切终会尘埃落定。
　　转过身，初夏吓了一跳，她面前站着的，是“爱吃萝卜的羊”。

　　回到家中，初夏直奔卧室，灯也不开，直接趴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蒙住头。
　　“你是变态吗，跟踪狂？” 此刻，她满脑子回想的都是“爱吃萝卜的羊”的这句话。她摸索着找到耳塞，狠命地堵上耳朵，那个声音却更加清晰地传过来。
　　一男一女在她脑海里翻来覆去，一个淡淡地笑，一个满目鄙夷，二者最终交织成一副狰狞的面孔，咆哮着向她扑来。
　　很久很久，初夏终于平静下来。打开台灯，她坐起来，静静地发呆。脑子里好像刚经过暴雨的洗劫，她企图一点一点地收拾满地狼藉。之后，她拿起枕边未读完的书，想要给大脑填充新的信息，但是眼睛掠过书上的字，大脑却不能积极地接收讯息。直到她看到一句话，烦躁地合上了书。
　　“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便强行征用爱情”。
　　她光着脚，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抬头看到镜子里猩红的眼和满面泪痕，嘴角扯过一丝苦笑，掬起一捧水扑到镜子上，里面的人立刻变得面目全非。她弯下腰，仔仔细细地洗起了脸。
　　收拾停当，她重又回到床上，戴上耳机，手机里随机播着音乐。渐渐地，竟也睡着了。
　　梦里，回到小时候。她坐在客厅地上看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妈妈一遍遍喊她吃饭。忽而，她看到地上的碎片和爸妈狰狞的面孔。她看到爸爸伸出的手，她茫然地拉住那只手。回过头，只见家门口那棵榕树遮天蔽日，阻挡了一切。知了声声响在耳中，爸爸手中的箱子拖在地上，轰隆轰隆，像远去的列车。继而窗外下起漫天的雪，她变成花季少女，坐在对面的爸爸把她的录取通知书摔在桌上。她不去看他紧皱的眉头，而是盯着窗外，看纷纷扬扬的雪花悠哉悠哉地落到她看不见的地面。
　　终于醒来时，手机里响着沧桑的女声。看看时间，不过一个小时，却仿佛历经了半个世纪。她打开所有的灯，房间里顿时亮白如昼。
　　一条一条划去手机提示消息，最后点开微博消息提醒，是他的更新。
　　放下手机，初夏走到窗边，用力拉开窗户，一股冷气直窜进来，果见路灯下飘着白茫茫的雪花。
　　“下起鹅毛大雪
　　下起鹅毛大雪
　　所有人都无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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