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交界点（愿祸）

　　11.
　　从我这里取走我，然后成为我吧。
　　已死的人偶，在魔女的梦中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你给我这个新的通讯器，就是为了这个吗？埃莉诺小姐？”
　　艾莉抬头望着渐渐出现在她面前的灾祸魔女，恍然大悟。
　　“谁叫你忽然说不想继续计划了，我也只好这么做了~”
　　魔女兴致勃勃地转动手中的拐杖，拐杖如同开花般散开花瓣，化作一把似火艳红的雨伞。
　　“因为你的兴趣，主人现在一定非常痛苦。”
　　女孩儿攥紧胸前的缎带，垂着头。
　　“他一定会责备自己，认为都是自己的任性造成的，一定会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哭泣的……”
　　“恩恩~还会使劲儿拽他的帽子，艾莉艾莉地叫个不停~”
　　魔女赞同地连连点头，鼓着掌补充起来。
　　“……因为这种事而开心，你还真是恶趣味，埃莉诺小姐。”
　　“哎~这么说，艾莉你不是更过分吗？”停止鼓掌，将合十的双手点至唇上，魔女露出满足的微笑，“你连唐波拉尔‘赎罪’的权利都夺走了。”
　　“……”
　　“明明只要再复活你一次，他就不用遭受内心的谴责了~唐波拉尔啊，虽然自己没有察觉到，可是一直~都以‘一切还能重来’为保障，在任性胡来呢~”
　　“因为……”
　　低着头的人偶喃喃自语。
　　“嗯？你说什么~”
　　笑意更深的魔女故意向后连退几步。
　　“因为，这样才比较有意思嘛~”
　　扬起与灾祸魔女别无二致的笑容，人偶直视着她的双瞳。带来贪欲的金子，不停吞噬的火焰，金色与红色的眼睛，逐渐混合成同一种欲望。
　　“来吧，为了我们共同的愿望，为我——灾祸魔女，带来一场噩梦、一份灾难、一个结局！”
　　她一直在寻找自己最终的目标，刚开始，她想要毁掉规则，在知道规则的本质是如此不堪一击后，她选择自行增加难度，打算一鼓作气玩坏自己唯一的朋友和世间唯一的神。
　　然而一切进行的太过顺利，以那个少年的心理素质，崩溃不过是迟早的事。
　　当她以为这次的挑战就要这么无聊的结束之时，她知晓了人偶逐渐成为自己的事实。于是她找到了，自己最终的目标。
　　灾祸魔女如何给自己带来灾难？如何毁掉自身？
　　这才是最有难度、也最令她满意的游戏。
　　而现在，她的目标将要达成，几近疯狂的故事也将画上句号。
　　“从我这里取走我，然后成为我吧。”
　　人要怎么杀死自己？
　　“自杀”不就好了~
　　她说着，将伞交到了艾莉手中。
　　微笑的人偶再次对准“自己”开枪。
　　“埃莉诺……真的……不能留下陪我吗？”
　　那魔女与少年第一次分别时，后者一边唯唯诺诺地送她离开，一边鼓起全身力气发问。
　　问完之后，他立刻打马虎眼一般，露出笑容，连声否定了自己的请求。
　　“如果到最后也没有找到我想要的……或许我会无聊到……留下来陪你吧……”
　　魔女们喃喃着死去。
　　……
　　第二天，灾祸魔女埃莉诺，被发现死在了其妹梦境魔女创造的梦境中，打破了魔法原理学说中一向主张的，“梦境中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这一规律。
　　——————分解兔子————————————
　　不死的魔女苏醒之地，和以前一样，是她亲爱的主人的怀里。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事，这次她是通过自己的意志复生，而非被谁复活。
　　如字面意思，她的能力是“不死”，这种能力本不被规则允许，但她的诞生本身，由于存在着太多的偶然因素，早就已经脱离了规则的掌控——不然某位虫子先生就不会见她睁眼便吓得满天乱飞了。
　　“艾莉……艾莉……”
　　紧紧抱住她，蜷缩在角落里，就像抱着金像下沉的过河商人一样，她的友人不断念着她的名字。
　　“主人……”
　　“！”
　　被惊醒一般，唐波拉尔一跃而起，红肿的双眼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艾莉？”
　　“是，主人~”
　　她微笑着回应呼唤。
　　“艾莉，你醒了！太好了！”唐波拉尔再一次抱住她，过分的用力，让人十分不适。
　　蓦地，少年松开了手。
　　“不对……我没有修改规则了……我答应过……所以艾莉……不应该复活的……”
　　“……我又在做梦了吗？”
　　“艾莉……对不起艾莉……对不起……”
　　似乎已经开始不太正常的少年撕扯着自己的兜帽，握着帽边的双手微微颤抖。
　　[……这个人……不是艾莉……究竟是……]
　　“你猜~”
　　[！！]
　　忽如其来的回应对虫子先生刺激可不小，它反应过度一般，飞快地凝出长枪，刺中不死魔女的胸口。
　　然后魔女再一次死在了少年面前。
　　“啊啊啊啊！！！！艾莉……啊……”
　　[……]
　　本以为魔女一定会有所防御的规则也是一惊，它赶忙用文字绳索绑住宿主，以防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一言不合就杀人啊~虫子先生你是更年期吗？”
　　魔女从地上爬起来，戳了戳还有些渗血的伤口。
　　“哎？”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了唐波拉尔的认知，他愣愣地看着与自家人偶十分相像的存在，不知如何是好。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这个我也不好说~”
　　魔女卷着发梢思索着。
　　“我产生的契机，是某个人偶对成为人类的渴望。”
　　唐波拉尔闻言动了动。
　　“在某个魔女的诱导下，她选择在梦中不断死亡、复活，使自己的灵魂混入新的成分，以此来逐渐变成人类。”
　　“可是在过程中，她发现，自己混入的成分，大多数都是属于那个魔女的，这或许是因为她总是死在魔女的梦境中吧。所以，为了不成为那样的疯子，她主动停止了计划。”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最终，她真正地死掉了，理解了魔女的想法，为了双方的愿望，杀死了魔女。两个灵魂在梦境中混合，诞生出了脱离规则的桎梏，脱离生死界限的不死魔女。”
　　“也就是说……”
　　唐波拉尔不敢置信地看着不死魔女，魔女则轻轻伸出双手，摘掉他的兜帽，捧住他的脸颊。
　　“我是您的人偶，我也是你的朋友。我继承了两方的愿望，也抛弃了两方的坚持。”
　　“那么，唐波拉尔，我曾经深爱的主人，曾经唯一的友人，你认为，我应该是谁呢？”
　　眼前赤发金瞳的女孩儿，露出几近悲伤的表情。
　　“……我不知道。”少年摇了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你可以给我一个新的名字，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孤独了。”
　　讨好一般，魔女更加贴近少年。
　　“艾莉？”
　　少年试探性地抱住了魔女，那具小小的，以木为原身、却过分柔软的身体，与他的人偶一模一样，令他不禁恍惚。
　　“如果您还是喜欢这个名字的话~”
　　魔女回抱住他，额头轻轻贴上少年的额头。
　　在直视那双眼睛的瞬间，唐波拉尔明白了人偶、灾祸魔女与不死魔女，决定性的不同。
　　“……艾莉的话，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唐波拉尔抓住她的双手。
　　“……”
　　“埃莉诺更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而且……看你的眼神，你是打算对规则下手吧？”
　　唐波拉尔扯出一个不带任何笑意的笑容。
　　[……]
　　“嗯~好歹是唯一对我有威胁的存在~想除掉总没错吧？”
　　魔女收回了手。
　　“埃莉诺的话，比较喜欢‘玩坏’吧……不死魔女小姐，你既不是艾莉，也不是埃莉诺。”
　　少年轻轻抚上脸上的文字。
　　魔女出神地盯着他，兀自笑出了声。
　　“你说的对，我虽然有着两者的记忆，但是完全没办法理解她们的行为。为了给自己带来灾祸而玩这些有的没的，或者为了重视的某某人折腾自己，简直闲得蛋疼~”
　　“我啊，还是比较喜欢躲在一边看戏~坑人虽然我也很喜欢，但是参与者什么的我可干不来~”
　　[看来灵魂融合之后，并不一定会显现出那两个灵魂的特征。]
　　不死魔女的存在，对于规则与世界来说是个不可轻视的威胁，虫子先生急切地想找出其不死的原理，甚至忽略了宿主忽如其来的沉默。
　　“这样的话……”唐波拉尔忽然开口，“抱歉了，魔女小姐。”
　　“？”
　　不死魔女疑惑地眨眨眼。
　　少年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就像曾无数次对人偶做的那样。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不死魔女无法伤害规则。”
　　[？！唐波拉尔？！]
　　在这份太过沉重的愿望出口之时，承受太多代价的少年便没有了气息，快得让规则来不及反应。
　　“谢谢你到最后，还愿意留在我身边。”
　　规则听着宿主最后的声音，力量开始一点点地流失，它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转移到下一个宿主那里，却不知为何，无法做出行动。
　　“哎呀~这可难办了~”
　　魔女抱着少年的尸体，状若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不死魔女是脱离了规则的，不合常理的存在，不受规则的约束。但身为其灵魂构成的一部分——人偶艾莉的主人，唐波拉尔定下的规则却是她不得不遵守的铁律。
　　“这样吧~虫子先生~”她戳了戳少年脸上渐渐消散的文字，“我用我的魔法保证他的‘不死’怎么样？”
　　[？！你说真的？]
　　“嗯~反正我也不能对你做什么，何况我对这孩子还挺有感情的……大概~”
　　魔女撑起雨伞，施展起魔法。红色的花瓣落雨般旋转着起舞。
　　[你……没有什么要求吗？]
　　“噗……你又什么值得我求的吗？”
　　傲慢的魔女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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