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寄北

　　周末的时候苏叶没空，就做个信守承诺的姐姐带着骆骆去了书店。
　　书店的营业员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戴着绿色的帽子，上头是书店的logo，苏叶每次见到她都会庆幸丫还好不是个男的。
　　不然头顶就是一片青青草原。
　　小姑娘一见苏叶进门就兴奋地冲她挥了挥手，还轻轻敲了敲旁边的玻璃展示橱窗。
　　里面锁着苏叶日思夜想的那只大长颈鹿。
　　苏叶想起自己每次买书都隔着玻璃对长颈鹿发誓自己总有一天会替他赎身，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个负心汉。
　　于是她只尴尬地冲营业员小姑娘笑笑，看着新出的长颈鹿系列还是忍不住走过去，就被骆骆直接拉着绕去了别的地方。
　　绕了一个大圈，骆骆走得都比往常快了很多。
　　苏叶更尴尬了。

　　儿童区的书她除了长颈鹿就再没看过别的，现在一圈慢慢逛下来发现也是多得很，男孩儿的女孩儿的，剪纸的涂色的，有些立体书一翻开就是一座城堡，苏叶趴在那里任苏骆拉了半天也没挪动脚。
　　最后苏骆停在了恐龙区。
　　苏叶有些哭笑不得，但细细想来也是，骆骆向来是个不爱讲话的，第一次把他带到苏教授那里的时候却破天荒开金口叫了一声叔叔，对苏教授比对自己亲爹更亲近些。
　　她一直纳闷儿为什么，今天才算明白，合着他才不是喜欢苏教授，是喜欢恐龙，苏教授那屋子里全是模型啊资料啊图片啊，骆骆眼睛发光就是因为看见了那些啊。
　　她以前都没带苏骆来过书店，就默认小孩的选项是长颈鹿。现在细细想来，也真是委屈了骆骆。
　　苏叶捂了捂脸，见旁边有个小女孩儿已经和苏骆开始搭话。

　　恐龙区在男孩儿区的最里边，有个小女孩儿蹲在这里也是骨骼清奇，穿着背带裙浅灰色袜子，坑坑洼洼的刘海也耐不住一张脸蛋长得贼漂亮，头发往两边团成了小包包，上面扎着与袜子同色的毛绒球。
　　可爱得紧。
　　苏叶跟个痴汉似的，小心脏也砰砰砰的。
　　旁边也没什么大人，也真放心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个人在这里。

　　“你也喜欢恐龙吗？”小女孩开始在苏叶眼皮子底下搭讪她弟弟。
　　没有人理她。
　　她眨了眨眼睛，也不在意，和苏骆一样盘腿坐下，手伸过去点了点他的腿弯，再接再厉：
　　“你叫什么名字呀？”
　　没有人理她。
　　小女孩脑袋晃晃，头上的绒毛球也软软地跟着动了动，苏叶心都要化了，想自家弟弟那个脾气，刚要开口回答一句，就听她又自顾自地说：
　　“你不说你的名字肯定是因为我没有说我的，妈妈说要先说自己的别人才愿意跟我交换呢。”
　　“我叫仇球，你叫什么呀？”
　　苏骆闷着个脑袋看恐龙，八成是长颈鹿看多了，想洗洗眼睛，一下子钻进去就起不来了。苏叶看他那石头样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弟弟注定是要孤独终老了。
　　连和恐龙结婚都是没指望的。
　　“他叫苏骆，是我弟弟。”
　　苏叶以为这个叫球球的小姑娘会仰头特别感激地看着自己再喊一声大姐姐什么的，结果人家只给了她一个眼神，就又揪着骆骆开始问：
　　“你还没跟我说，你叫什么呀？”
　　还是个脾气倔的。
　　苏叶掩面不想再说话了。

　　等弟弟终于看完一本图册，关上，站起来，把书放回去，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才瞟了旁边的人一眼。
　　骆小弟觉得除了他姐姐以外的女人都很聒噪。
　　他姐姐不一样。
　　他姐姐是特别聒噪。
　　小大人儿似的叹了一口气，拿了另一本图册，转身看着女孩儿的眼睛，极其严肃地说到：
　　“我叫苏骆。”
　　然后过去拉住苏叶的小拇指，示意要去结账。
　　苏叶还以为他都不会看球球一眼。
　　原来她家小孩儿喜欢这种类型的呀。
　　不由从上到下把小姑娘打量了一遍。
　　啧啧啧，好眼光。

　　苏叶冲呆愣愣的球球眨了眨眼，领着自家小孩走向柜台。
　　收营员姑娘见她没买长颈鹿的书一愣，抱着玻璃橱窗用一种你抛弃我了吗的眼神望着她。
　　毕竟除了在收营员眼里除了苏叶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对这头傻了吧唧的长颈鹿如此执着了。
　　苏叶付了恐龙书的钱，见骆骆连塑料袋儿都不要就紧紧用一只手抱在怀里，连带拉她小拇指的另一只手也紧了紧，苏叶就知道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于是用诀别的眼神看了看那头长颈鹿和头上一片绿茵茵的售货员，毅然决然走出了书店们。
　　心痛地要哭了。

　　苏叶去医院的时候，江鱼没在，她也没在意，反正也到了预约的时间，就直接进去了。
　　顾寄北看她奔丧的脸吓了一跳，又看了看一声不吭自觉坐在位子上又开始埋头看恐龙的苏骆，就反应过来，十分好笑。
　　给姐弟俩一人儿一罐奶插好吸管：
　　“骆骆不喜欢长颈鹿，也不喜欢小白兔呀？”
　　苏骆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又觉得和这个顾医生还有些话说，就咬着吸管慢慢答到：
　　“又矮又蠢的。”
　　顾寄北终于相信这俩是亲姐弟了。

　　问了几个问题又做了常规的检查，顾寄北笑眯眯地表示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苏叶拉了骆骆正要出去，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苏叶低头一看，是两个小包包和浅灰色的绒毛小球。
　　“表舅舅！”
　　那声儿真真是软到了人的骨头里.
　　是仇球。
　　小姑娘本来想直冲进自己帅帅表舅舅的怀里，在门口见到一脸冷淡的苏骆，奇怪了一会儿，又直接上去就把苏骆抱住了。
　　“我刚才还在想你就见到你了呀骆骆。”

　　还好苏叶靠着门，不然就是倒地不起。
　　现在小姑娘都能这么玩儿的吗，她活了那么大恋爱都没谈一个是不是只能是奇怪的老阿姨了。

　　江鱼从门外进来，见苏叶那样就冲她解释说：
　　“刚带球球翘班去书店，回来就说看见一个帅帅的小哥哥，一直念念不忘的。”
　　“我说有表舅舅那么帅吗，居然还想了一会儿说这很难，表舅舅毕竟年纪大了。”
　　江鱼笑出了声。
　　顾寄北心头一口老血。
　　仇球是个小人精，知道妈妈把自己抖落完了，就松开无故被揩油的骆骆哒哒哒跑过去抱住顾寄北的大腿，还想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人太矮实在拍不到，就拍了拍舅舅的裤腿。
　　你人虽然是老了点。
　　其实我还是很爱你的。
　　仇球心里如是想着。

　　见苏叶还是一脸懵逼，顾寄北蹲下身子把小姑娘抱起来走过去：
　　“我表妹江鱼。”
　　她刚还在想哪来那么猖狂的护士，说翘班就翘班。
　　“医院我爸开的。”
　　江鱼仿佛读懂了她的眼神，幽幽地道。
　　自己还刻意把苏叶的时间排成一个独立的，前面没有人，后面没有人，也不知道赖着多坐一会儿，这才多久就要走？白瞎了她一片好心。

　　苏叶雷劈了的样子还没缓过神，就听小姑娘问：
　　“你就是苏叶吗？”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仇球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番，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长得还算不赖啦~”
　　“妈妈说你是要成为我表舅妈的人。”
　　“你弟弟长得真好看。”
　　然后从顾寄北怀里把身子凑过来，吧唧一声响亮地亲上了苏叶的侧脸。
　　江鱼暗叹女儿真是个神助攻，顾寄北噗嗤笑出了声。苏骆握着苏叶小指的手紧了紧，不安地看了苏叶一眼，苏叶都要石化在风里了。
　　打哪儿来的小孩儿？
　　都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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