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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极渊
“主上有请,还望二位跟我走一趟。”
荼一诺皱皱眉,他来这里是要找东海极渊的,现在却要跟着不知道都哪里冒出来的人去人家做客?
“那就有劳你带路了。”赫连奕炎冲那人点点头,拽着荼一诺的胳膊就跟了上去。
“我们干嘛要跟他去?”荼一诺不满地望着他。
“小子,你不是要找东海极渊吗?”赫连奕炎挑眉,黑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茶色的眼睛写着不解,转念一想,“你跟踪我!”
嘴角扬起邪魅的弧度,“宝贝儿,你难道不知道吗?”骨节分明而有力地手瞬间在腰间收紧。
“唔。”荼一诺扭动着,想要挣脱。
“宝贝儿,你最好别动。”感觉到有些分外低沉的嗓音,荼一诺不解的扭头去看,只见某人的眼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雾色,浓郁的让人看不真切。
幽暗的回廊中,金丝镶边的宫灯一盏一盏的亮起,荡起一片暖色的光晕,紫英石打磨光滑的玉珠下,坠着玻璃碎丝晶莹易透的流苏,这流苏很长,一缕一缕的垂在孔雀石纹理细致的地板上。
八角玲珑的宫灯上所画,紫陌丹青,蓝釉打底,都是紫尾蓝发的鲛人,或坐亭娴静秀美,或手舞鱼叉英姿潇洒,一尾一尾的冰蓝色小鱼在其身边怡然自乐。
鬼君把玩着手中赤色的蝶骨扇,笑而不语,看来,当真如他所想的一样。
“宝贝儿,一会儿,就要看你自己的了”赫连奕炎俯身轻压在荼一诺的肩头,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若有若无的荼蘼香萦绕在唇边。
“嗯?”荼一诺不解,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邪肆无双的容颜,不由得呼吸一滞,和上次被挟制不同,他明显的感觉到这次这个人的眼中多了些什么,千丝万缕的缠绕在一起,让他看不真切。
赫连奕炎看着他愣愣的小脸儿,清澈的眼睛中,纤尘不染。说实话,直到现在他都在惊讶,这世间竟还有眼神如此澄澈的人。嘴角不自觉地轻扬,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缓缓对上鲜红若血的嘴唇,亲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黑暗,和嘴唇上冰凉的触感,让荼一诺一个激灵儿回过神来。但他脑中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自己又被吃豆腐了!”而是这个人的唇真凉,冰冷到极致,一点温度也没有,浓郁热烈的芙蓉花香,冰风刺骨的寒意。
这真是个令人沉沦的吻。
“喂!”荼一诺一使劲,猛地推开了他。
“怎么?”赫连奕炎好笑的看着他,都亲了这么长时间了,要是不愿意,也太晚了点儿吧。
“问什么捂我的眼睛?”
“什么?”鬼君殿下唇边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难道是他的听力出了问题!?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一旁穿黑色夜行服的人一脸嫌弃地看着两人,做这种卿卿我我闪瞎狗眼的事儿,被围观了难道一点儿心里障碍都没有吗!?哦,对了,这俩好像还是主仆关系来着,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咳咳,走吧。”赫连奕炎摇着扇子一笑而过。
“红蓼花繁,白露初零。不知你们主上特意请我们来此地,是有什么用意吗?”
荼一诺看着四周遍地艳红粉色的红蓼花,眼睛轻轻地眨了几下。海水的水质原本就偏咸,根本不适宜普通的植物生长,况且这里又临近极渊附近,寒气肆意,一般的花草应该早就被冻死了,而红蓼花……他没听说过红蓼花是什么珍奇异种。
“刚刚攻占了鲛人的居所,连宫灯上的图案都还没来得及换,就紧赶慢赶的中了这么一大片的红蓼花,想必阁下的用意不浅吧。”赫连奕炎不紧不慢的说道。
对方脸色阴沉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主上英明,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随便揣测的?”
“凡夫俗子!?”荼一诺看看自己又看看在那边闲庭信步的鬼君,我们两个哪个看着像凡夫俗子?
赫连奕炎笑着摇摇头,这个人明显只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而已,而且是刚刚不久才来的,雀占鸠巢,一个小角色而已,问也问不出什么。
“你知不知道,云雩山曾经被玄道真人施加过阵法?”赫连奕炎不紧不慢地摇着蝶骨扇,扭头看着在一旁低头研究红蓼花的某龙。
“云雩山?”荼一诺抬起头来,“我记得青芜曾经说雪诗宸不久前就是去云雩山找他家的夫人了。”
“雪诗宸?就是那头金毛雪狮?哈哈哈哈,这可真是个好名字。那你可知道,云雩山到底有什么,才让曼玲霜不惜乘风万里破雾三千也要干过去?”
荼一诺摇摇头,看鬼君这意味深长的语气,难道和他有关?
“云雩公子,就是如今在寒冰白玉棺中沉睡的夏语冰。”
“什么!?”平地一声雷。
荼一诺愣愣的看着他,如果说之前他听到传言的时候心里感觉比较变扭,想要自己去求证一下真相,那么现在他几乎就可以确信,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这次的事件肯定和夏语冰有关,可凤言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告诉他?哪怕是解释一下也好。
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但是……
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赫连奕炎没有再说话,他没想到荼一诺直到现在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不好办了。
“人来了。”赫连奕炎瞥了一眼在一旁神游天外地某人,皱了皱眉。
“主上!”一旁的侍卫恭敬的行礼,只见那人面无表情的走来,一头如火焰般赤色的长发,夺目而绚烂。
“一诺殿下,幸会。”身为男子竟然会有如此妖娆而磁性的嗓音,这可真是足可以让人迷失的魔音销魂。
这个人,怎么有点儿像……一诺扭头看了看鬼君。
“二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赫连奕炎笑吟吟地望着眼前的人,这个和他拥有相似相貌的男子,同样的精致与魅惑。只不过如果说赫连奕炎是邪肆的话,那么赫连绯曳就是妖娆,堪比女子一般魅惑入骨的妖娆。
“你怎么在这?”赫连绯曳脸色不好的问道,看的却是一旁的侍卫,这是怎么通报的,堂堂鬼君难道会跑去给人当暗卫吗!?
“主上,在下,在下也……”一旁的侍卫也是汗如雨下,他也很冤枉啊,谁知道这个小白脸儿竟然是如今统领鬼界的君王,主上的亲哥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吗?
“二弟如今出息了,是打算和天界对着干了?”明明是面带笑意,语气却冰冷的没有一点儿温度。
“这和你没关系。”
“放肆!?”赫连奕炎敛笑,眉宇间充满了怒气,“你勾结叛贼余党陷害天帝,惨杀月桂花神之后被打入玄武地牢,父皇宅心仁厚救你出来,发配你去镇守蛮荒边界。如今你却带领魍魉作乱,是想重蹈覆辙吗?”
“你说什么?”赫连绯曳表情扭曲着,“凭什么你在鬼界逍遥自在,我就偏要去那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爷就算犯错那怎么了,谁没有几次失手的。”
嫉妒在他绯红色的眼睛中熊熊燃烧着理智,对,没错,从小他就是不受宠的那一个。大哥君临天下才智过人,三妹冰雪玲珑医毒之术堪称一绝,而他自己却一无是处。其实也并不是非常不好,只不过他身边的人都太过耀眼,所以他才会想要一次一次的超过他们,却不知已经走入了歪门邪道。
赫连奕炎没有理他,转身看着荼一诺,俯下身看着他茶色的眸子,此时那双眼睛有些湿漉漉的。
唉……真是难为他了,如果知道……这些话原本不适合由他说出口的。
“极渊就在我们脚下,你自己去找。”荼一诺现在感觉心有点儿空荡荡的,他有点儿后悔了,也许自己不应该自作聪明出来自己探寻真相的,如果,他老老实实待在龙宫,是不是这些就不会发生了?
但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凤言会不会亲自来去……
不要,不要!他不要想这些。荼一诺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他好想把自己藏起来。
“荼一诺!”赫连奕炎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场的人却都安静了下来。
荼一诺呆呆的看着他,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唉……到底还是个孩子。
他很想上去把这只小笨龙搂在怀里。
可是,他不能。
这个时候,一诺还不能丢盔卸甲,他必须要靠自己,走过去。若果他猜得没错,接下来还有更残酷的事情。
赫连绯曳不解的望着他们,显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马上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流,冰冷至极夹杂着在黑暗中叫嚣着鬼怪的阴气,这是……“百鬼煞拳!?”
赫连奕炎要干什么,这是近身的时候极具有攻破力的招数,可是现在离他最近的是……荼一诺?
“地裂了!”不知道谁惊呼了一声,所有人猛然发现他们脚下的土地在剧烈的震动着。
“什么!?”赫连绯曳极其败坏地望着赫连奕炎,不行,他猛地向荼一诺扑了过去。
但是,已经晚了,赫连奕炎一掌把他拍了出去。
“你滚开!”事情马上就要成了,眼看着他们就要被困在八门红蓼金锁阵中了,结果半路来了这么一出,谁能不气?
“呵呵,光欺负小朋友算什么本事”鬼君啪的一声,展开蝶骨扇,“我来陪你玩玩如何?”
东海的深处很冷,荼一诺感觉到自己被包裹在气流中,不断地往下坠,往下坠。
接近地面的时候,冰面上突然盛开出大朵大朵的荼靡花,绿的柔软,白的温柔。藤蔓绵延不断的伸展着,花朵放肆的盛开着,拼尽全力一般,疯狂而浓烈。
“你看哪里!”溪阁惊讶的指着冰棱柱的一个拐角,一条青翠的叶蔓攀上冰墙,藤蔓在一刻不停得生长抽芽开花,一点一点的向上攀岩。
冰柱上十分的寒冷,刚生出的嫩叶上瞬间就结了一层冰霜,但是却依然不停地向四周蔓延。
一朵荼靡花精致的展开它那雪白中有带着一抹茶色的花瓣,柔嫩的温暖,却又仿佛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怎么回事?”溪阁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平地生秋兰,竟然不是画中才有的奇景?
“那条龙就在附近!”唐小乐皱着眉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你说荼一诺也在东海极渊!?”不可能吧,这里可是夏语冰的……
“我们要快点儿找到他!我感觉有什么失控了。”看着眼前还在放肆生长的荼蘼,唐小乐神情严肃地说,在冰地上竟然也能开成这样,真是浓烈而绝望。
冷,好冷!荼一诺失魂落魄的走着,没有方向,跌跌撞撞。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里这么冷?
这是要去哪里?脑海中的意识依然在混沌的边缘。
这条路好长。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荼蘼在放肆的盛开,同时也在疯狂地凋谢。
满地温柔而洁白的花瓣,新生的,枯萎的,这是如同自杀式的绽放,极致的动人,却转瞬即逝。
在冰面的尽头,时间冰冷的静止了,淡蓝色冰凉的天光浅浅的落下,他看见了躺在寒冰白玉棺中的那个人。
温润的容颜,如上好的美玉一般。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救的那个人吗?
荼一诺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自己满身的狼狈,倒映在冰面上的小脸儿,也是满脸的泪痕,满地的落花狼藉,枯萎的,泛黄的,还有那脏兮兮的自己。
而那个人呢?
飘逸出尘的白衣,风尘若雪,虽然在沉睡,但嘴角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在干嘛?”溪阁不解的说。
“他在哭。”唐小乐淡淡地说,一双眼眸看不出情绪。
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你说我怕冷,你就抱着我睡觉。
你说让我不要到处乱跑,在家等你回来。
你说外面的人因为我的身世对我图谋不轨,所以自己要小心。
你说靑焱莲珠不能摘下来,所以我一直都带着。
你说等我长大了,要教我武功的。
你说过要心怀善念,所以我虽然可以变成龙,但不伤人的。
你说让我离漂亮的男人远点儿。
你说魔界的绮霞峰很漂亮,要带我去看日出的。
你说,我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魔君,你答应过我。”红蓼公主站在一旁,轻声说道。青芜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个不知廉耻蛇蝎心肠的女人。
仪花七殿皱着眉站在一旁,凤言负手而立,看着那个在寒冰白玉棺前哭的伤心的孩子。
“唉……”曼玲霜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夫人!”雪诗宸急急地叫到,要是夫人再不劝劝,难道还真让一诺交出内丹!?
听到响声,荼一诺机械的转过身来。
“这是怎么回事?”赫连绯曳依然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哥,刚刚两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就听到魔君殿下携一众人直接去了东海极渊,这其中竟然还有他的合作者红蓼公主!?
鬼君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看着熟悉的人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靠近,荼一诺只感觉眼泪簌簌的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仪花七殿眉头紧锁,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看到凤言的手紧紧地攥在背后,青筋暴起。
他在克制,不让自己失控。
从看到那在冰面上浓烈而绝望绽放的荼蘼花时,南宫凤言就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害怕吗?”凤言轻轻地弯下腰,凝视着荼一诺的眼睛,低声问道。
不,我只是伤心。
荼一诺的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从看到夏语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是真的了。
难道之前所有人都在骗他吗!?你知道,青芜知道,仪花七殿也知道,就连曼玲霜也知道,她还欣喜的抱着自己,说要认干儿子。
凤言看着那溢满泪水的茶色眼睛,他知道一诺在想什么,他在想很可怕的事情,但是自己却不能阻止,因为,那几乎就是事实。
看到荼一诺摇摇欲坠的身体,赫连奕炎眸色一暗,不着痕迹的站了出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魔君殿下,对一个孩子而已,下手有些狠了吧。”
“就是,魔君殿下,此事不妥。”唐小乐也出来将荼一诺挡在身后,溪阁则是默默地站到了司徒钰身后。
红蓼公主咬牙,这个小孩,竟然敢这种时候捣乱!?当时果然就不该饶了他。
荼一诺闭上眼睛,他不想看那双紫色的眼睛,因为看了他就会忍不住心疼。
极渊深处很冷,时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所有人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其实有时候,没有对错不是吗?都是执念罢了。
虽然这是海底,但站在这里,却仿佛也能感受到暖暖的日光。
啊,他想起来了,那天日光也是暖暖的,玉兰花在潭边开的惬意悠闲,临水的青莲,仿佛永远都不会凋谢。他在蛋壳里调皮地蹦跶,突然一滑,一个不留神就朝玄武岩撞了过去,玄武岩多硬呀,撞过去肯定就碎了。但是,有一双大手稳稳地拖住了他,那双手很温暖,宽厚的让人安心,他当时就想,等自己出来了,就好好看看这个人,看看这个这个人,能不能和他过一辈子。
“我给你。”荼一诺睁开眼,一把夺过唐小乐身上的佩剑,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着心口就一剑刺了下去。
“你在干什么!?”唐小乐怒极,“你知道这什么剑吗!?这是承影血霜,上古时期的承影剑,你TM是想死吗!?”
“我知道啊”荼一诺虚弱的笑着,血涓涓不断地从心口涌出来,中央泛起白色的光“不是承影,又怎么能取出内丹呢?”
“原来你都知道。”唐小乐颓然地松开手。
“是,是,,荼蘼告诉我的,对,对不起,弄脏了你的剑,抱歉了。”
唐小乐扭过头,不忍再看他。
“给她。”荼一诺把带着血珠的内丹交给赫连奕炎,眼睛却看着红蓼公主。
他不傻,相反,他是绝顶聪明。听了那些传言,他自然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凤言这样做。
只不过,还是很伤心。
红蓼公主眼神躲闪,不敢去看那双清澈的眼眸,明明自己这样做没错,可为什么会感到心虚?
一阵极其凌厉的掌风带着内丹“嘭”的一声,把红蓼公主打出三尺远,她顿然倒地不起,晕了过去。
“我不欠你们的了。”荼一诺看着南宫凤言笑了笑,之后就晕倒在赫连奕炎的怀里,地上全是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地血腥味。
岁月悠然,飞花倾泻。
有人说,当年南宫凤言收养那条龙,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给夏语冰做药引。
可是又有人说不对,夏语冰自从醒来,南宫凤言就闭门不见,如此三年。
有人说红蓼公主当年勾结魍魉作乱就是为了夺取内丹,为夫君治病,可是不知为何最后却断了三根肋骨,元气大伤。
有人说当年那条龙虽然没了内丹,但却因为有雪音药娘的关门弟子相助,与此劫难中活了下来。
有人说……
万般皆非过,执念皆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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