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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阁主
“你……”梁溯颇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鸣忘摆摆手,他只是累。
赵启风全看在眼里,他知道自进了照雪山庄到现在鸣忘确实是有些力不从心了,先是自己受伤中毒,紧接着少霜崖病重。鸣忘一个人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这里现在除了鸣忘,再无其他可以救命之人。
“去休息吧。”赵启风看着鸣忘:“这里有我和梁将军。”
“不行。”鸣忘摇头:“少庄主只是暂时安全,随时都有性命之虞,属下得守在这里。”
赵启风看看少霜崖,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甚至判断不出死活。
“坐吧。”赵启风淡淡地说,“对了,少庄主想让你帮个忙,他想见一个人。”
鸣忘没有马上回答,慢慢喝了口水。似乎在想办法。
赵启风一直等着答复,约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鸣忘才开口:“如果是已故之人,也许可以。”
赵启风脑中突然尖锐地刺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梁溯正坐在少霜崖的床边看着他,此时也转过了头。
“你说真的?”赵启风问。
“也许。”鸣忘回答,“巫术泛指世俗正派所摒弃的邪门歪道。蛊术不行,或许还有其他办法。不过……”他一边思索一遍摇头,“希望不大,见不见得到,我也不清楚。”
“那活人呢?”
“活人有躯体之累,我就没有办法了。”
赵启风没有问下去,捂住伤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溯望着他,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想见谁。
七年了。
这一天的晚上,赵启风一个人去了那个山洞。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梁溯。
他在没有光的通道里走啊走,走啊走,这里见不得火光。他一直走到看得到冰床的地方。
他站下来看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被夜明珠照的蓝莹莹的石厅和冰床,段刈鲜红的袍子和精致的脸。
真是多年不见啊。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他呼出的气息在眼前凝成浓稠清晰的雾气,好像带他回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段刈被罚了几十军棍,自己替他求情还差点让梁溯一并罚了,可罚完了之后段刈还是固执地要来一起守着梁溯,他骄傲了太久,就是想看看究竟谁会赢。
那时梁溯是岭南统兵大将军,他不是靖阳王。
因为他骗了梁溯骗了段刈,他帮了李隆基,所以段刈死了。如果不是他,段大掌门是否还在泠苑的高阁上吊嗓子写戏词?
七年。他害死了段刈也害了梁溯,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梁溯的副将,他就是靖阳王,就是替皇上四处咬人的……一条狗。
他忽然笑出了声。
“启风。”身后有人叫他。
赵启风没有回头:“将军。”
梁溯半隐在黑暗里,微皱着眉,神情凝重。
“你跟着我?”赵启风问。
“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梁溯回答,“那么久了,你还是放不下。”
赵启风转过身:“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老朋友。”
梁溯叹了口气,眼前一片浓稠的白雾。他看着冰床上段刈的脸,喃喃道:“你是想借鸣忘之手见他?”
赵启风摇头:“召魂的办法不太可行,我没抱什么希望。”
梁溯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太执着也不是什么好事,段刈、霜崖,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有些事,能忘就忘了吧。”
赵启风看着段刈不说话,却固执地摇了摇头。
梁溯无话可说。当年是他要求赵启风做他的靖阳王,要求他什么都别做。如今又要求他忘了这个忘了那个,他已经在做他的靖阳王了,太多要求,是否太霸道了些?
“走吧。此地太过阴寒,你伤势未愈,不宜久留。”梁溯扯住赵启风,没给他反驳的机会。
“明日,把段刈葬了吧。”梁溯又说。
赵启风的手猝然抖了一下,梁溯感觉到了,可他不理。
这是命令。赵启风最终也没有回头。
段刈被他们越甩越远。
翌日晨。少霜崖还是没有醒。梁溯一早起来去看他,鸣忘居然还在,看样子又是一夜未合眼。
“鸣忘,鸣忘?”梁溯走到床前叫了两声鸣忘才回神,这一分神精力立刻就垮下来,应了一声:“梁将军。”声音都是哑的。
梁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真是奇了怪了,赵启风就不管人家死活了?
“去调理一下,这儿别人守着,庄里几个大夫应个急是可以的,有事会叫你。”
“不行。”鸣忘哑着嗓子,“到时只怕连留给我赶来的时间都不会有。少庄主现在还危险,不能出半点差错。”
梁溯无奈:“那你……”
“梁将军放心。”鸣忘摇头,他看着床上的少霜崖,一字一顿地道:“王爷不让死的人,就是不能死。”
梁溯也看了一眼少霜崖。少霜崖命途多舛,病痛缠身,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无半点愤世嫉俗之心。……也不知这天下就究竟何为公平。
“梁将军,你可知道少庄主要见什么人?”鸣忘问,“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鸣忘方可一试。”
梁溯沉吟许久,转身出了门。
然后他带来了华如练。
鸣忘正坐着,听到开门声抬起了头:“华姑娘?”
华如练看着少霜崖:“我也许知道,庄主要见谁。”
【八里河-北有照雪】(三)
很多年前,少霜崖把所有家业都移置过来,在雪山里建下照雪山庄。几十甚至上百马车从江南一路到最北,称得上是一场迁徙。
从那以后的十一年,江南凤凰阁销声匿迹,北有照雪山庄声名鹊起。
十一年前,,少霜崖十六岁,是凤凰阁二百年来最年轻的阁主。
他五岁识八卦,九岁辨星轨,十三岁得窥天道,所言无有不中。十六岁登顶凤凰阁成为阁主无人能出其右。所以那时哪怕他自幼遭受天罚体质奇寒多病双腿不能站立,也还是正值少年狂,且比一般的少年人更狂,以为自己所言必中,以为自己五指掐算夜观天象就真的能翻云覆雨,真的能掌握这天下于股掌之中。
也因少年狂,他从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什么旷世奇缘,会有人与他有什么瓜葛。
既不认为,也不相信。
可那一年他明白就算一切真如他“以为”那样,也没有用。他注定成不了这世间真正的赢家。因他算得透天命,却算不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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