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魅影]魍魉月之阶

　　下午的训练，珂赛特故意拖到最后一个才走进了训练室。她可不想卡门受伤后，人们怀疑到自己头上，越晚入场越能证明她没有作案的时间。默默的穿好自己的那双被打了好几个补丁，从麦格手里继承下来的芭蕾舞鞋，女孩假装无意的抬头朝卡门的方向瞥了一眼。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展地很顺利。美艳的首席女舞者已经将穿上舞鞋的右脚脚抬上横杠，一边压腿，一边欣赏着镜子里她那苗条修长的身姿。
　　“真让人恶心，我实在难以想象竟有人能随时随地都那么自恋的！”吃过大餐回来的麦格，将嘴巴凑近女孩的耳朵，不屑的悄声说着。
　　珂赛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不变。孤芳自赏首先要做到有资本，像卡门那样的，只能叫做丑人多作怪。
　　“好了，姑娘们，小伙子们，今天下午的训练任务很紧。大家都赶快动起来。先按照我上午讲的把第2幕开场舞的队形排好。卡门，这里有一段你的独舞。我希望你下午的练习态度能比上午认真一些。”
　　吉里夫人将双手插在裙子里，绷着脸，语速干净利落的命令着。
　　卡门挑了挑明显经过精心描摹的两道柳叶眉，猛地把脚从横杠上放了下来。她气势汹汹的朝吉里夫人迈了一大步，鲜红的嘴唇抿出个不逊的弧度。
　　“吉里夫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是你不肯花时间排练我的独舞，而总让我浪费体力去配合你编排的那些蹩脚的群舞。我告诉你，我已经受够了你那一套。你根本就是故意偏向你没出息的女儿，想给她多些露脸的机会。别忘了经理警告你的话，你要是敢再这么针对我，明天就卷铺盖滚蛋！”
　　吉里夫人的脸色瞬时白的好像冬天里的雪。麦格见不得人这么欺负自己的母亲，挺身就要冲过去教训那个气焰嚣张的卡门。珂赛特连忙眼疾手快的扯住她的胳膊。
　　明面上来笨蛋才会采取的措施，要对付小人，就得用比小人更卑鄙的方法才行。
　　“麦格姐姐，别让吉里夫人为难。”珂赛特故作怯懦的小小声提醒。她可不能让麦格因为冲动而毁坏了自己预设好的陷阱。
　　吉里夫人朝女儿摇了摇头，原本就绷得紧紧的面颊更加僵硬。
　　“卡门小姐，原谅我说错了话。我不该指责你的态度，下面就请你领舞吧。”
　　吉里的退让显然叫卡门十分受用，她得意地扬起了头，仿佛一只斗胜的孔雀，骄傲的踏着方步走到了场地的正中。
　　音乐开始了，拌着轻柔的钢琴，卡门伸展四肢，以一个小跳拉开了舞蹈的序幕。吉里夫人的编舞其实已经非常注意凸现领舞了。她在不影响歌剧演员演唱的前提下，为独舞编排了很多漂亮而华丽的动作。
　　卡门粉红色的舞鞋在训练场里翻飞着，如同一只优雅的天鹅，在黑丝绒般的夜空里尽情地翱翔。她修长有力的腿极力的向前方伸展，柔弱无骨的胳膊轻柔的摇摆，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女性的娇柔魅力。
　　麦格羡慕的注视着卡门的身姿。她多希望自己能代替那个鼻孔长在头顶上的女人，成为剧团的首席舞者啊！她不敢想象和好友克里斯汀一样，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但至少她希望能有观众注意到她的动作，她的舞姿。
　　麦格身后，珂赛特缓缓地后退着，她一步步远离人群，直到背靠上镶嵌在墙壁上的巨大镜面。没有人留意她此时低垂着的巴掌大的小脸上交织着的诡异光彩，紧张的狂喜飞快的掠过她长睫毛掩映下的蔚蓝眼眸。
　　快了，就快了。珂赛特暗暗的计算着。马上就要到大旋转的环节了。为了展现出舞者高超的技术，卡门必须将脚尖竖起来，完成五位空转两圈。而只要她挺直腿，把所有的重量都放在脚尖上……
　　珂赛特周身仿佛有电流窜过。她实在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自己精心筹划的结果了！哦，老天，鲜红的血沁透卡门粉红色舞鞋的画面，让她禁不住微微颤抖。
　　一步，两步。珂赛特屏住呼吸，看着卡门弯下腰，双腿有力做出下蹲的动作。她知道，这是芭蕾舞演员向上起立之前的最后准备……可怜的卡门小姐，她还不知道，这恐怕是她舞蹈生涯中最后一个旋转了……
　　“无耻的小狐狸，别以为事情会按照你的想法进行。你忘了，这里是我的歌剧院。”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男子声音飘忽的传入珂赛特的耳朵，那冷如冰封般的嗓音让女孩全身一阵僵硬。面具男……不可能……
　　她飞快地抬起头，朝身后搜索着。光可鉴人的镜面上照应出的只有她泛着病态红晕的脸。
　　而与此同时，人群中，卡门已经立起足尖，用下半身的力量支撑起身体，轻盈而巧妙的滑过空气，完成了两圈旋转。
　　“哗”赞叹声此起彼伏，麦格嫉妒的咬住了嘴唇。
　　珂赛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卡门小鹿般跳跃舞动的身影。
　　怎么可能？自己明明在那双舞鞋里塞入了玻璃碎片，首席女舞者此时应该抱着脚，躺在血泊里痛苦的哀嚎，并就此结束她短暂的舞蹈生涯，而不该像这样正常的继续着后面的独舞。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误？
　　一个闪电猛地照亮了珂赛特的大脑。难道是那个面具男……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计划的？又是如何破坏的？舞鞋里的那些碎玻璃到哪里去了？
　　“珂赛特，别发呆了，快要轮到你了。”麦格轻轻的捅了下如石头矗立在原地的小妹妹。音乐已经进行到了群舞的部分，自己和珂赛特就要上场了。这是小妹妹第一次和其他人配合，尽管只是练习，麦格依旧真心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珂赛特的脑细胞基本被失败的计划完全侵占了，她浑浑噩噩的跟着麦格，随着钢琴的节奏朝场地中跳了过去。
　　“啊！”
　　尖锐的疼痛由脚趾尖端传来，仿佛将女孩活生生劈开成了两半。珂赛特不由得弯曲双腿，“咣啷”摔倒在光滑的地板上。鲜艳的液体渐渐渗透她白色的芭蕾舞鞋，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珂赛特。”麦格惨叫着扑向女孩，一把扶住她疼得抽搐的小小身体。
　　人们狂乱的脚步在女孩耳边回荡，周遭是女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和男人慌乱的呼救呐喊。珂赛特闭上眼，疼痛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死死捏住了她的咽喉，让她连哀嚎都发不出来一声。至少她终于得知了那些碎玻璃的下落。
　　“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夹杂在众多嘈杂的声音里，一个男子低沉的诉说着。若有若无的声线，仿佛近在耳边，又仿佛远在天涯。

　　疗伤的过程痛苦而漫长。珂赛特全程哼都没有哼一声，尽管斗大的汗珠源源不绝的从她的额头渗出，她也只是抿着唇，把秀气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而已。
　　医生用镊子，小心翼翼的把碎玻璃一点点从她的脚趾尖端挑了出来，等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停下手里的动作时，女孩娇嫩的脚趾已经血肉模糊到惨不忍睹了。
　　“幸好没有伤到神经和肌肉，修养一两个月大概就会痊愈了。”医生朝珂赛特苍白的面孔露出个鼓励的微笑。这孩子看起来脆弱的仿佛琉璃娃娃，没想到性格还真坚强。“放心吧，扎进肉里的玻璃片不多，虽然流了些血，但不会影响你今后的舞蹈生涯的！”
　　珂赛特没有答话，她只是低下头，任凭黑色的发丝滑落下来，恰好遮住了她小小的脸。吉里夫人叹了口气，和麦格一起起身送医生离开，并体贴的为珂赛特关上了卧室的门。
　　“妈妈，绝对是有人故意把玻璃放到珂赛特的舞鞋里去的！”门外，麦格的声音传了过来，满是愤愤的怨怒。“你必须让经理把事情查清楚。”
　　“行了，麦格，珂赛特还在里面，她受的罪已经够多的了，别让她再听见我们聊这个话题！”吉里夫人压低了嗓子打断了麦格话。
　　麦格似乎并没有轻易放弃，还嘟囔了些什么。但珂赛特已经没有心情去分辨了，她将头埋进枕头，洁白的牙齿狠狠咬入唇肉，深得几乎带出一线血丝。
　　她居然被那个丑陋的面具男算计了！给卡门准备的碎玻璃竟全被回敬给了自己！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吃过这样的败仗！
　　她不甘心，不甘心！
　　“小狐狸，别以为事情会按照你的想法进行。你忘了，这里是我的歌剧院。”
　　那天鹅绒般优美又清冷的声音在珂赛特脑海里盘旋，好像可怕的诅咒，将她的心越箍越紧。
　　！坏蛋！珂赛特愤怒的一把将枕头扔向正前方的墙壁。

　　“咚。”
　　枕头发出一声闷响，缓缓滑落地板。
　　“怎么？这就是你表达愤怒的方式。”
　　一个黑色身影不知从房间里的哪个角落突然闪现，转瞬间，已经站到了女孩的面前。高瘦的身姿，飘曳的斗篷，窗外月亮的光线斜射进来，隔着玻璃，模糊了他面具外棱角分明的轮廓，将他清秀英挺的眉目疏离成一个浅薄的暗影。
　　该到和你撕破脸的时候了！反正你没了半边脸，我也就是索性不要脸了！
　　珂赛特猛地自弹起上半身，恶狠狠的直望入面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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