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天下

　　第十一章
　　孟长君站在窗前，眼瞳中充满了凄凉，寒风混着飘雪吹进屋中，钻进轻裘，烙在他滚烫的皮肤上。
　　嫣红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他这一年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他刚来到孟府的时候，含笑花的毒已经快浸入骨髓，华清池的药水已经不起作用。十里森燃只得改变药方，配置了百毒虫草的毒水，来以毒攻毒。虽然融合了上百种毒草毒虫，但因为各种毒性的综合，药性极为强烈，它会一点点腐蚀皮肤，除去体内的毒，也就是说，重塑一副新的皮肤筋骨，此中痛苦唯有本人知道。
　　每次浸泡完毒水，池水中都能看到淡淡的猩红颜色，颇为瘆人。含笑花的毒会传染，但是周边的人没有选择隔离病人，一个个勤快的更换香炉，添加解毒的药材。因为孟长君身体的抵抗力极弱，皮肤又都在破损的情况下，每个人进出知语轩，都会先到跨院沐浴更衣。嫣红每天进进出出知语轩无数次，也不厌其烦的数次洗澡更衣，甚至把皮肤洗到破损。
　　那个时候的孟长君，一天大概有一半的时间处于昏睡状态，但是他很清楚，无论他何时睁眼，第一眼看到的总是嫣红。那几天，嫣红瘦的吓人，脸色白的像雪，红唇也是一片惨白，就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但每当孟长君看过去，她总会安静的冲他微笑。
　　那一笑，烙在他的心上，痛在他的骨子里。她是那样风光的一个女子，京中曾经盛传，千金难搏她一笑，似乎现在，是他太贪心了。
　　孟长君闭上眼睛，沉默不语，他欠她的要用什么来还？
　　看着他，嫣红全都明白。自从他来到了孟府，他就再也没有真正坦露过自己的情绪。喜也好，怒也罢，都是自己一个人苦苦承受。这是第一次，他这么直截了当的言说自己的感情。
　　良久两个人都没有做声。
　　“嫣红，离开京城吧。”
　　我可以用一辈子去守护你，但不能放任你在我身边，在我身边的人，下场都很悲惨。
　　嫣红看着他的背影，站起来，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
　　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赶我走。
　　“京城风已起，你不适合再待下去。”
　　当初不应当救你，这一救就是一辈子。
　　孟长君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听见嫣红紊乱的呼吸声，连头也不敢回，他怕他会心软，他怕他会改变主意。然后痛苦的闭上双眼。他曾经发誓，要报家仇，要守护她，可如今在这风雨欲来波谲云诡的京城，又有谁能真正安然无恙呢？此一来，又谈何守护。
　　“那……你准备好了吗？”嫣红在他背后带着哭腔道。
　　准备好了吗？
　　元旦那天，太子、四皇子、六皇子、沈自羽还有…皇上。
　　该如何面对？
　　拿什么来逃避？已经躲了一年，还是被他发现，是故人，终要相见的。那时又是何等风景，是香茗一盏谈笑风生？还是手中操刀各自前行？
　　无论如何，棋盘已摆，只待棋手前来。纵然前路坎坷，既然选择操刀前行，那便孤注一掷，不再回头。
　　忽听身后传来轻响，门被风吹开，屋中已经不见嫣红的身影，雪地里，只剩下浅浅的脚印。
　　孟长君长叹一口气，又坐回椅子里，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白色的轻裘里。
　　这个冬天，还真是冷。
　　一阵鸽子的咕咕叫，让孟长君又回过了神，一只信鸽正站在窗台上，偏着头看着他。孟长君淡淡一笑，“不知道你今天又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
　　说着边解开信鸽腿上的细线，将一个白纸条展开，一个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清秀字体映入眼帘，“北疆暴雪。”
　　一眼扫过去后，孟长君轻轻的笑了，就像是一团雾，让人看不清虚实，笑中透着丝丝的阴森。
　　北疆暴雪，看来今年是回不来了，但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的是机会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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