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爱

　　凌晨的气温陡然降了。
　　邢立扬首先从寒意中醒了过来，屋子里有朦胧的晨光，他手脚都有点发僵，便立刻看向怀里的葛清，却发现这小子早就改了一百八十度的姿势，抱着的枕头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翻了个身，四脚像八爪鱼地紧抱着自己，怪不得不会冷醒。
　　他摇摇头，想抽出自己的手去拿毯子，谁知道才一动，窗外一阵光闪过，一辆老旧的货车从楼下开过，轧过石板路，发出很大的声响。
　　葛清也被惊醒了，邢立扬便不再动，在晨光中看他眼睛慢慢睁开，还用手揉了好几下，像个小男孩。
　　他看到了邢立扬，微微一愣，一脸的迟钝。
　　邢立扬习已为常，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还疼吗？”
　　葛清皱皱眉，摇了摇头，莫名其妙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终于叫了一声，因为发现两人以一种熟悉而暖昧地姿势躺着，清醒的感觉终于像早上的空气一样钻进了他的意识里，他立刻翻身坐起，脸色也变了。
　　“你怎么进来的？”他愤怒地说，“你怎么不敲门？”
　　“我敲了，你没理我。所以我就自己开锁进来了。”邢立扬淡淡解释，“何况，这已经是昨天晚上的事了。”

　　葛清已经下了床，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套，听到这话马上说：“谢谢你的锁，不过我想它现在对我来说更不安全，我等下就让人拆了！”
　　邢立扬也从床上下来，语气也很冷静：“你不用拆，既然装了，总比原来的好。你可以马上改掉密码，密码卡在你那里，我没法再进来。”
　　葛清满脸怀疑，但没有在这问题上纠缠下去。他走出了房门：
　　“还是去外面说吧。”
　　果然这人一醒来就开始像刺猬一样，一点都没有睡着的时候可爱了。

　　走到门外，葛清开了灯。他刚才床上起来，觉得真是他妈的冷，只能走向厨房：“对不起，我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只有热水。你有什么事，尽快说。我还要去睡觉。”

　　“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吗？”邢立扬扬眉问。
　　“你说呢？你也不笨啊。”
　　幸好厨房里水壶和水杯都是齐全的。葛清将水壶通上电，这才走出来。发现邢立扬正里里外外地到处看。
　　问他：“你真的只是自己摔了一跤？”
　　“你觉得我这里有什么可偷的？这世上没有那么笨的贼吧？”
　　“也对，否则为什么锁没有坏？”邢立扬盯着他，“我知道你不想说，但是我不会相信你会无缘无故摔跤。这里一点都不安全，你为什么要搬过来？说说你的理由。”
　　“安不安全，有什么要紧？反正和你无关。”葛清继续冷漠脸。
　　里面的电水壶响了起来，他忙转向厨房。

　　片刻后，葛清出来，拿着两杯白开水，一杯给自己，一杯放到了茶几上
　　邢立扬瞟了一眼：“连杯咖啡也没有，你这是待客之道？”
　　“速溶的我倒是有，不过你从不喝廉价的速溶咖啡……”
　　他话音未落，邢立扬伸手一把扯过他，将他牢牢抱住。葛清被他吓了一跳，忙同举起手，手上的茶杯里的水滴有一些都晃了出来。
　　“你干什么？”他怒道，“你想烫死我！”
　　邢立扬没理会他，从他手中夺过水杯，放到了旁边，又重新用双手抱住了他。
　　葛清把手放在他手臂上用力：“你当我什么？再这样我揍你！”
　　“好啊，那就打一架。”邢立扬仍然抱紧他，无所谓地说，“又不是没打过。你打赢我再说！”
　　“你怎么这么无赖！我们分手了，你听不懂？你是不是连朋友都不想做？”
　　“呵。分手。”邢立扬冷冷笑了笑，把脸凑过去，“为什么分手？”
　　葛清微后仰了仰：“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放不放手？”
　　“你不想那我替你说。”邢立扬一边说一边用右手伸向他的裤袋，迅速地拿出一张支票来，“是因为一百万，是不是？”

　　葛清想阻止他来不及了，听他陡然森冷的音调，以用拇指和中指夹着的那张薄薄支票，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他愣了两秒钟后，却将手一推，此时邢立扬没有再抱住他，也许，也没有必要再抱着他。
　　两人迅速分开，邢立扬手中还夹着那张一百万，葛清已经镇静了下来：“你手脚倒挺快，你可以改行去当小偷了。你怎么乱拿我的东西？”
　　“你的？”邢立扬甩甩手中的支票，“这上面还有飞扬集团的印章，你竟然说这钱是你的！”
　　“给我就是我的。”葛清面无表情，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手中的支票一把扯了过来，然后折了起来：“你不是想拿回去吧？不好意思，没门。”
　　“谁给你的？”邢立扬面无表情地问。
　　“我地上捡的。”
　　“是不是因为这一百万，你才和我分手？”
　　“你说是就是！……”
　　话音一落，邢立扬的右手突然向前一抓，一把抓向了他的衣领，葛清冷不及防，但还是机灵地往旁边一躲，只是被他碰到了肩膀。葛清从他手心中滑了出去，转身刚要说话，邢立扬却整个人都扑了过来。葛清这下没法躲，被他结结实实地一撞，不由得往后跌过去，跌坐在沙发上。
　　邢立扬弯下腰，双手撑在他两边，让他没法站起身。
　　“你就不能站着好好说话？”葛清懊恼地避开他的眼睛。
　　“你看着我。”邢立扬一字一顿地说，“回答我几个问题。……怎么，你心虚，不敢看我？”
　　葛清回头正视着他：“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问的？”

　　“你缺钱吗？欠债吗？公司的工资养不活你？”邢立扬问。
　　“是啊，我缺得很。我吸毒，我赌博，我杀人放火，我什么坏事都干！”葛清无所谓地看着他，“我为了一百万可以出卖自己和你上床！你满意吗？”
　　“你没有一句真话！”邢立扬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再不好好回答，我和你之间就没完没了！”
　　葛清没再吭声。

　　邢立扬见他暂时妥协，便一字一顿地问：
　　“一百万是我妹妹给你的？”
　　“……”
　　“怎么不回答？”
　　葛清撇撇嘴：“谁给我都无所谓。我这么爱钱，当然拿了就走，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很好。不过你不太会做生意，让我来教你。”邢立扬一手撑着沙发，另一手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支票，放到葛清眼前，“这里是一千万。我现在给你，条件是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和一百万比起来，这笔买卖显然更划算！你这么爱钱，不会蠢得不收吧？”
　　葛清重新转过头不看他：“神经病！”
　　邢立扬没有再动，也没有说话，就看着他，等着他拿钱。
　　葛清停了半天也没见他声音，只好把头转回来：“我说你差不多行了，……”

　　他转头的瞬间，邢立扬突然向前一凑，用嘴唇吻住了他，把他的话堵住了。
　　葛清想推开他，双手手臂却被他一把按住，上身被他压了上来，只能被动地仰头接受他的吻。
　　邢立扬嘴唇冰冷而柔软，他们虽然经常上床，但不太接吻，总觉得接吻有点婆婆妈妈，又很肉麻。两个大男人嘴对嘴碰在一起，感觉很奇怪。
　　这次也很奇怪，从嘴唇里传达出来的信息让葛清很不自在，他刚才猝不及防，因此很快便喘不上气，需要从邢立扬嘴里吮到一点点的空气来维持，所以这个吻就让两人越贴越紧，感觉也渐渐地暖昧了起来，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呼吸和心跳都在急促……
　　可现在不同以往，这个吻不能失控，他不想吻着吻着又爬到床上去。
　　想着，他用最后的理智狠力地将双方粘着的嘴唇分开，微仰着头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泠冷地说：“你不是想听分手的理由吗？如果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我可以再说一遍。”
　　“好啊，我替你说。你和我分手，是因为钱？”邢立扬看了一眼手中的支票，“也许，不是为钱，那就是没感觉，你自己说的。”
　　他说完后，用手指点了点葛清微微迷漓的眼角，轻轻一笑，重复着：“没感觉……是吗？还有什么其他理由？一起说出来吧。”
　　下一秒，邢立扬又吻住了他，并且将整个人很熟练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熟悉他身体每一个部分，知道哪一种“感觉”最棒！

　　葛清没有反抗，但也没有迎合，他任由邢立扬恣意地吻着自己，就像自己的嘴巴是一样很好吃的东西一样，想用吻将他整个吞下去。
　　当然，邢立扬的手也没闲着，他已经移到葛清的胸前，开始解他的衬衫纽扣。
　　葛清似乎清醒了些，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决定，微睁开眼睛，慢慢地伸出右手，意外地搂住了邢立扬脖子，并且用手指在他黑发间轻轻的揉着。
　　这个男人，毕竟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个和他上床的人。尽管，这并不是爱。
　　他承认，他很有感觉。
　　他也感到愉快，舒服，他们每次都配合得很好，否则邢立扬不会一直都离不开他。他们在一起以来，光是床上来说，邢立扬对他是很温柔的。在男人和男人的情事上，被动的一方所承受的痛楚要比另一方大得多，虽然邢立扬不算很细心的人，但是葛清能感受到他全心全意的投入。有时候，态度比技术要重要，他们都不是花心的老手，都在一点点的摸索试探中，才能达到今天的莫契。
　　只是今天，不能再继续下去，让一切都到此为止说再见吧。

　　邢立扬显然对他的表现比较满意，抓住他的另一只手缠住自己的腰，然后抬起头，朝他低惑地说：“小家伙，不管你有多少理由，只要我对你还有感觉，统统都作废！”
　　说完后，他作势就要撕下葛清的衬衫，然而，葛清却突然侧了一下身，作了一个拒绝的动作。
　　“恩？”邢立扬亲了一下他的嘴角，“怎么了？沙发不舒服？我们去卧室。”
　　葛清摇头，淡淡一笑，将他推开了一些，说：“我还有一个理由，你听不听？”
　　“以后再听。”邢立扬再次贴近，他可没有耐心了。

　　葛清扬了一下头，没让他吻到自己的嘴，只碰到了下巴，然后，顾自轻轻地开口：“我说过，我是个孤儿是被收养的，但却没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哥哥，叫秦牧。”
　　这样的开场白明显让邢立扬不太适应，他顿了一下，用透着占有的目光望向葛清：“你说什么？”
　　“是秦牧的奶奶从小把我带到他家里。他也没有父母，我们三个相依为命。秦牧很爱护我，像亲哥哥一样从小保护我，为我打架，喂我吃饭，还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从懂事起，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从我懂事起，我心里就没有别人了。也是那时候，我知道我和别的男人不同，我只喜我哥可，秦牧一个人！”

　　邢立扬纵然再想继续下去，听到这段话，也不由得十分扫兴。他撑起身子，皱眉道：“你又发什么神经？就算想向我说你的初恋，也不用挑这个时候。”
　　葛清淡淡地看向他：“你错了，秦牧不只是我的初恋，而且是我唯一的恋。我到现在，心里至始至终，只爱他一个人！”
　　邢立扬一听，忽地就坐了起来，整张脸都变得十分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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