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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
“窦华?窦华?水水?天狗,天狗啊——”吕飞霜在院子里大叫。
月寸寸暗淡,恰残烛燃尽,夜更凉。水凝眸锁住我,烟波流转——“吻我要闭眼。”是蛊惑,亦是命令。水好听话,闭目倾前,我亦垂眸,冰唇轻触,辗转浅尝。
天地全暗,我复清朗。疾出指点水昏穴,水一软贴在我怀里,终是有了暖意。我扶他在床,旋开密道,夜明珠指引,逃离过往。
明天,世间再无往日的天山派,也再无往日的窦华,就如同,从来没有过一样。
怀揣夜明珠,换了钱够我一月半奢侈花销。下山三十里,往东,水仙镇,集市热闹。那年我还那么矮,只看得见人们腰间别着褡裢钱袋,今天我已经这么高,甚至看得见天山巅的白雪皑皑。心有惆怅,那是旧时的窦华,而今我是无名氏,形容萧索的沉舸病患,吃饱穿暖,没心没肝。
几日来听得多了,天山派如何改头换面,吕飞霜仙姿不减当年,山颠异象竟是朱云墨云齐齐翻滚。
“大哥你还不知道哇,那是天山派的二长老朱彤红,听说与魔教护法墨之谦仇深似海,每遇必恶战一场分得上下。”“那到底谁更厉害?”“不知道……”“哼,我还以为你消息多灵通呢,这都不知道,想那第一场比试,嘿,足足三百回合,真是只差一招啊,咱们朱长老堪堪获胜,可是那第二场,不知怎的,三十招不到,墨护法就赢了!”“墨护法武功高出朱长老这多?”“也不尽然,那次是……”“好你个死人,在这嚼舌,不怕那帮江湖人添晦气么?快回家干活去!”
我听了只觉得好笑,那所谓的第二场,墨之谦真的拿了捆仙绳,把小朱吊在柴房里打,拳拳都招呼在小朱脸上,虽不贯内力,也打得小朱鼻青脸肿,全看不出秀丽模样,小墨不过瘾,扒了小朱裤子打屁股,吕飞霜实在看不下去了要去阻,竟是小朱拦下,说今日仇,来日报,你屁股不烂我不姓朱!
小墨嘿嘿阴笑,你别以为你给阿水出什么馊主意我不知道,这顿打,一报你当日辱我穿衣没品,二报你给阿水看那些污了他纯洁心灵,三嘛,留给你下次找我打架当借口。
吕飞霜描述给我听,自己乐不可支,忽然脸色又一沉,慌张张找钟若兮求治烂屁股的膏,却得知钟若兮采药去了,好生沮丧。这些情景好像就发生在刹那之前,仔细想一想,才道恍如隔世,只是戏台上演戏,别人的台别人的戏,我看了哭了笑了走了,最多留下五枚铜钱。
“哎哟,你个书生走路不看道儿啊,撞死我了!”
“抱歉抱歉,在下……”
“算了算了,大过年的,小心着点儿吧。”
我精于设计,土木机关不在话下,而易容最是擅长,所以现在我只是面黄肌瘦平凡书生一个。可是撞我的小孩,却精于偷。只不过它偷走那袋是钟若兮的莲子,若识货恐怕大喜,卖个好价钱胜过偷十个土财主,不然,可要失望了。
是啊,自从我舍了名,舍了命,再看世事,竟然总是觉得有趣,我不在乎,不关心,所以他人生他人死,他人贫他人富,于我只是走马灯,转回来就出现,转过去就消失,什么卖身葬父,什么命抵赌资,什么仇怨,什么官司,我乐得旁观,聊以慰籍,总好过冰冰冷冷僵尸一样,好像……没有,我可没有想到呆娃娃,晶莹细腻的触感,我第一次,甘愿吻……没有,我什么都没想,除了:
肥鸡、腊肉、香肠。
吃饱上路,无可感怀。踱到一品楼,点了几个招牌菜,一壶酒,不期看见那小偷,满满一桌子山珍,吃得开怀也不顾两手油腻,抓起乳鸽又往嘴里塞。看他衣着简单无华,料子却是上好,酥手皎皎,眉目朗朗,若不是行径吃相,我恐怕以为又是谁家小公子出来招摇。
可看他如何结账。
跟吕飞霜呆久了,人也变得恶劣起来。哎,吕飞霜谁啊?我不认识。我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看的小二一愣一愣,说句书生迂腐,转身去结那小偷的账。
“我跟他一起的!”小偷笑意盈盈,伸手一指,居然是我!
“哦,那……”小二又转回来,“您这桌一两银子,小公子这桌八两五钱,一共是……”
“十两不用找!”我拍下十两银子,懒得跟他计较。
“哥哥你等等我啊!”小偷抹了抹小嘴小手,追出来,拉住我。
“当不起!”笑话,我头一次遇见这么无赖的孩子,可不是头一次打孩子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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